第一百三十一章:險局
2024-08-31 04:53:00
作者: 玄暉
依奴兒說著,望了望馬車裡睨著兩人的何宴,笑意盈盈地行禮,輕聲對鶯哥兒:「他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鶯哥兒頭皮發麻,她連連後退,身子「咚」一下撞到馬車壁上,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幾乎唯一的精神寄託,竟也是雙重身份的假面人嗎?
依奴兒掩面笑道:「不過同妹妹開個小玩笑,何必那麼大反應。」
說完,她欲說還休地望何宴一眼,舉手投足間儘是風情。
鶯哥兒上馬車後,何宴問她怎麼回事,不知是不是心裡作怪,鶯哥兒見他神情中探究意味竟是大於關心,她又想到依奴兒的話,覺得連空氣都稀薄起來,這世間,究竟還有誰是能讓她真正相信的?
聽到何宴問她。
「姐姐告訴我,同我相好的姐妹遇人不淑,昨晚上,被人脫光了衣服,丟到街上活活凍死了。」
沒有過多思慮,鶯哥兒的謊話脫口而出,她瞥著何宴,何宴唇邊浮現出些許笑意,卻像盛夏暴雨過後僅剩的幾朵烏雲投下的陰影,匯聚於眼下。
「這樣啊。」何宴身子靠回馬車壁,抬手,似乎是想要撫她的頭髮,卻又頓在半空。
「皎意,」他輕聲問道,「我送你的簪子為何不戴著。」
「太貴重了,我怕弄丟。」
鶯哥兒說完方後悔,自己應當說「珍貴」才對,事實上,自己帶著那簪子,就像時時負累在良心上一般,著實難過。
何宴「嗯」了一聲,他唇邊笑意就如同柳絮,委實虛浮。
鶯哥兒斂聲,眼卻盯著何宴,她開始思慮,這須臾兩年,兩人之間到底有多少真情,還是儘是明晃晃的謊言?
是他先騙的自己,說自己是李默,結果他是何宴,自己先是鶯哥兒,後來變成林皎意,只短短一瞬,結果自己還是鶯哥兒,也許自己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卑賤的身份。
「我在胡亂想些什麼?」鶯哥兒心道,她眼前閃過依奴兒的臉,她為自己包紮傷口時,溫柔的側臉。
她決定相信她,就賭一把,不過一死,若連依姐姐也要害她,那自己苟活著也確是沒太大意思。
馬車很快到了北鎮撫司,何宴領著她到一間單劈的牢房,裡面只有一人,背對牢門站著,聞聲回頭,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想必這就是韓風。
鶯哥兒一瞬間就明白,何宴沒有讓自己見杜明,是怕他們串供嗎?
寒意自腳跟慢慢攀至脊髓,鶯哥兒打了個微不可查的寒戰,何宴真的開始懷疑她了?
想起前幾天的甜言蜜語,他信誓旦旦的樣子,剎那間,鶯哥兒良心上很過得去了,都在做戲,看誰呢?
何宴:「杜明的樣子你是見過的,我想兩人站在一起反而會混淆你的記憶,你且看看此人。」
他盯著鶯哥兒,不放過她絲毫細微表情:「你可見過此人?」
「沒有。」
沒有半分猶豫的,鶯哥兒收回目光。
何宴盯著她看了良久,面上神情奇妙:「……你確定?」
「是,怕是幫不上夫君了。」鶯哥兒頗有虧欠道,她又望了眼韓風,似在確認。
「想來,這兩人竟是沒一個相像的,想來是夜闖我房間的和盜竊夫君書房的,並非一人罷。」
「沒事的。」何宴頓時目光柔和幾分,「你先回家吧,我叫人送你回去!」
「你別走!那我問你,杜明那日為何在你房外徘徊許久!講清楚。」從來就沉默是金的韓風暴起,猝不及防問出這一句。
鶯哥兒回頭,心跳如擂鼓,抖著嗓子:「你說什麼?」
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個女子被污衊名節後,氣憤之下最真實自然的反應。
事實上,鶯哥兒是震驚,恐懼幾乎要將她吞沒。
他怎麼會知道,他還知道多少!
何宴煩厭回頭,怒喝:「閉嘴!」
韓風口不擇言:「大人您相信我!」
何宴:「把他嘴封上!」
鶯哥兒還在盯著韓風發愣,何宴將她攬入懷中,把她頭扣在懷中,柔聲道:「別看了,這裡陰寒,快些回去罷。」
她沒有掙扎,因為她在何宴懷中,頓時明到何宴的反常,定是韓風與他說了什麼,而沒有掌握實質證據的他,只得以今日鶯哥兒的選擇為依據,證實她與杜明是相識的。
本來,先前鶯哥兒說得是根本沒看到賊人,現在又說看清了臉,韓風就捏住何宴對此的疑惑,若今日鶯哥兒像昨夜設想那般,一口咬定韓風就是她認識的人,正好應證她或許的確與杜明相識,間接證明韓風說的才是實話。
韓風為何非要將鶯哥兒揪出來呢,一是如此杜明會徹底完蛋,永遠翻不了身,二杜明收買人心的能力太強,整個錦衣衛,七八成的人,都願意相信杜明,情景對自己很是不利。
最後一點,他太過自信,相信自己所想就是事實。
他也確是沒想錯。
他卻忘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接受事實的,何宴首當其中。
昨夜,他用盡與何宴所有的情誼,將那晚所見一五一十說與何宴聽,何宴臉隱沒在陰影中,窗外天寒地凍,韓風哆嗦著唇,熱切地望著他。
何宴望著自己曾經好友,一路跟隨自己,心腸不禁軟了。
「我知道了,」何宴沒注意到自己語調帶著顫抖,他點點頭,費勁咽了口口水。
「我回去,會同她說的。」
一夜的輾轉反側、愁腸百結。
腦子空空,滿腦子都是一句話:若真的是她,怎麼辦?
心底湧起暴虐的情緒,恰似秋風吹枯草,滿心蕭涼。
他又很快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是那樣的,她是你的妻,你說了要此生疼愛她,護她,你現在在做什麼,你在懷疑她!
種種念頭不可止,混著種種陰暗念頭,一如春風拂勁草,瘋狂蔓延。
何宴不曉得自己那夜是怎麼過的。
現在鶯哥兒誰也沒有指認出來,如此找不到盜竊書房的賊人,何宴心頭確是如釋重負。
難道在他心頭,找到盜賊保全自己性命,竟沒有鶯哥兒是真心待他重要的嗎?
待鶯哥兒走後,韓風呆呆望著他,何宴對百戶閆月低語:「告訴杜明,沒他什麼事了,去幹活罷。」
閆月樂呵呵走了,說來此人性子古怪,辦案審查東西能力都有,就是一般上司壓不住他,但杜明卻很合他心意,待杜明可謂是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