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落幕

  孟氏今日可是大方光彩，先是四方慶賀，而後又是何宴來撐場子，讓不少貴婦眼紅心酸。

  

  誰知何宴走後不久，孟氏厲聲呵斥將茶倒歪的侍女，那侍女小聲辯解幾句，大抵是說什麼是她手太抖。

  孟氏盯著她，用力將茶杯砸在侍女臉上，侍女慘叫倒地，眾人登時看呆，只見孟氏臉色紫紅，恍若一頭髮怒的獅子，圓瞪著眼，喘著粗氣。

  屋子裡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鴉雀無聲中，張成梅打破沉寂：「這……方才還不好好的嗎？這是怎麼了。」

  匆匆趕來的管家，見狀驚叫道：「夫人想必是累了，來人，把夫人扶下去。」

  「媽了個大葫蘆的。」孟氏掙開僕人攙扶，突然冒出這一句。

  眾人呆若木雞，接著是爆笑！自持高貴的貴婦笑彎了腰，小孩子滿地打滾，叫著：大葫蘆大葫蘆，張成梅有口茶水咽不下去，盡數流在衣領上。

  孟氏卻突然清醒，見場面如同開了鍋的熱水般——沸騰起來了，臉色漲成豬肝色，逃命般往外奔，結果被衣擺拌住腳，在眾人戲謔的目光中，摔了個大馬趴，露出艷紅色的里褲。

  笑聲停了些，貴婦小姐們心裡甚至都有些同情她了——哎呦，這以後還怎麼見人呢。

  她們互相交換著眼神：嘖嘖，我要是她，還不如扯下腰帶吊死算了。

  孟氏爬起來後，鍥而不捨往外奔，好像要逃往新的天地，撞到早趕到，只是不知道怎麼將此鬧劇收場的何宴。

  何宴正焦心著呢，忽然被一個火紅的球重重撞到，威力堪比紅衣大炮，何宴面容扭曲，接連後退，好懸沒跌倒在地。

  惱火看過去，就是無數看客伸長的脖子，和閃著精光的眼，孟氏一臉狼狽，老臉紅得像番茄，眼中閃著莫名的光。

  何宴內心：「想死。」

  待孟氏下去後，何宴深吸一口氣：

  「夫人身體不適，先回去休息了，大家不必介懷，請自便。」

  何宴強撐了半個時辰場子，將眾賓客遣散。

  「這次招待不周，是下官粗心，掃了王大人的興，萬分抱歉。」何宴強打精神和太監王景明解釋著。

  王景明皮笑肉不笑，客套幾句。

  待所有客人散盡，何宴臉登時沉下來。

  何宴仿佛從牙縫中擠出兩字：「她呢？」

  「不見了，」管家戰戰兢兢，低聲道，「我派人找遍府中也未曾尋到，想來是隨著人混出去了罷。」

  何宴坐下，淡淡道：「她會回來的。」

  果然，不過一刻，錦衣衛力士就壓著湘婷回來，驀然一鬆手，湘婷便如同爛泥般癱在地上，額角磕出血，但她只是死死盯著地面，何宴剛動一下，她便抱頭髮出驚恐叫聲。

  何宴平靜道：「怕了？」

  他從管家手中接過紫紅皮鞭，小臂用力，狠狠抽在湘婷背部。

  湘婷連叫都叫不出來，她感覺骨頭已碎裂，整個人像是要被這力道撕成兩半。

  「你算計我時，可想過害怕？」

  何宴語調從始至終的平靜，不起半分波瀾，立在兩側的下人如同泥塑，整個何府籠在何宴的陰影下。

  關押早桂的廂房和柴房離得不遠，早桂膽戰心驚，每抽一鞭，她跟著顫抖一下，日暮西山時，湘婷最後一聲叫聲消失在淡紫色的暮氣中。

  遠遠傳來沖刷地面的水聲。

  早桂躲到桌子底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她嗚咽著，被反綁在身後的手不斷掙扎，血肉模糊。

  絕望間，她瞥見桌角一抹寒光。

  她竭盡全力將它撞下來，竟是一把小刀，早桂跪著，將腳墊在身下，用腳尖夾住刀，一邊割著麻繩，一邊惶惶張望著門外，生怕有人突然進來。

  早桂在柴房角落抹了把灰在臉上，逃出去後，方後知後覺想到，那把刀，怎會出現得如此湊巧，是鶯哥兒放在哪裡的？

  早桂心底像含著塊寒冰，鶯哥兒配合她們演戲，害死湘婷，卻又刻意留下她逃走的機會。

  鶯哥兒那雙淡漠的眸子又出現在眼前，她從前只覺得她是做作，現在反倒發現她是真的冷，冷到骨子裡。

  她到底要幹什麼！

  來不及多想，早桂只能想到一處可供她投奔。

  那邊，鶯哥兒卻早已回房休息，放下紗簾，聽著青荷與自己匯報外面情況。

  「打死了嗎？」鶯哥兒絲毫不驚詫，反而笑得極艷。

  青荷看著她，發現和何宴同床共枕兩年有餘的女人，果然也不太正常。

  尹賢芳正吃完飯，在院子裡逗那隻色彩瑰麗的八哥，他說一句，八哥脆生生跟著學一句。

  「你說。」

  八哥：「你說。」

  尹賢芳：「九千歲大人。」

  「九千歲大人！九千歲大人救命！」這卻不是八哥叫的，而是一女子聲音。

  尹賢芳皺眉，頗有不爽。

  「誰？那麼不懂事。」身旁太監兒子立刻道。

  「稟報廠公，是早桂，早桂在外面哭呢。」家丁同福原先就很喜歡早桂，見尹賢芳問，立馬答道。

  尹賢芳：「早桂？」

  太監提醒道：「前些日子，您賞給錦衣衛指揮使何大人的那兩個。」

  「哦，」尹賢芳想起早桂那姣好的面容，多了幾分好感，「放她進來罷。」

  早桂進門，抱住尹賢芳的腳就開始抽泣。

  尹賢芳坐著，慢條斯理修著指甲：「說，做了什麼錯事叫人家趕回來了。」

  「若是過分，我也不饒你。」

  早桂嚇得渾身顫抖，眼珠一轉，淒淒道：「廠公大人，是何大人的姨娘太不能容人，她設計陷害我們。」

  「陷害你們？」尹賢芳冷哼一聲，在宮中待久，女人之間往往斗得更狠，手段更是多樣。

  早桂哭得更加悽慘：「廠公明鑑，湘婷姐姐已經被活活打死了！我是沒辦法才逃回來的，只有廠公您能救我了。」

  尹賢芳眉毛一挑：「怎麼回事？湘婷死了？」

  「是！我親眼看見，是何大人親手將她活活打死！」

  尹賢芳這才覺得有些不舒服，他倒不是在乎湘婷，只是打狗還得看主人，何宴如此輕易就弄死自己送去的人，不明擺著也沒把他放在心裡，沒把自己當回事嗎。

  尹賢芳：「你且將事情來龍去脈與我說清楚！不然，我也要活活打死你個丟臉東西！」

  早桂知道此事瞞不住，倒是實誠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