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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真心與否

2024-08-31 04:49:14 作者: 玄暉

  隔間裡,鶯哥兒心中暗自叫苦,誰承想那木茬如此銳利,一腳下去,腳掌都差點被刺穿。

  那大夫不知為何殷勤備至,塗了一遍又一遍藥,都是消炎止血的成分。疼得鶯哥兒快要死過去,只好死死咬著嘴唇,從齒間漫出悶哼聲。

  「都弄好了公子。」片刻後,大夫挎著醫箱從裡間出來,遞給何宴兩個小瓷瓶,「是消炎助愈的藥,兩天換一次藥,姑娘的腳這幾天不能沾水,要靜養,忌走動,可以多吃點補血的藥膳。」

  「待會兒我把藥方寫給您。」

  

  「勞煩。」何宴道。

  送走大夫後,何宴算了算回京日期,還來得及,便吩咐萬金寶置辦輛馬車。

  「要舒適平穩的,暖和一點。」何宴道。

  萬金寶一愣,只想著這位爺馬騎累了,便道:「明白了,小人知道您著急回京,一定給您挑一匹千里好……」

  「不行,要煽過的馬,性情平穩些。」

  萬金寶應下,心底卻嘟囔,這位爺昨個還終日陰沉個臉,騎馬時四蹄騰飛,像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京,今兒咋又置辦起馬車來了?

  何宴等人所處之地名為朱仙鎮,算是此地頂繁華的地界,

  而鶯哥兒的房間倚靠著街市,早晚集都有,清晨她便可在冬日暖融融陽光下,推開窗子,可以看見剛出鍋的食物散發著厚重白汽,一縷縷的,盡消散於半空中,香甜久久彌留不散。也可見晚間紅霞漫天,人們佝肩駝背,跺著腳抵禦寒冷的樣子,他們腳下或是編好的結實柳條籃,也有成串掛著的金黃草鞋,編進草鞋裡的蘆花,雪一般潔白,卻散著暖意的光。

  鶯哥兒心中發堵,起身關起窗戶,迎面冷風吹得她咳嗽不止,雖何宴逼著她喝些補藥,她身體與日俱下。

  鶯哥兒明白,不是身體,是心病。

  找到何宴已經兩天了,她不便行動,何宴也不許她走動,日日將藥端進房間裡,有時是他,有時是那個沉靜溫婉的女孩,叫喜嘉。

  她是客棧老闆的女兒,第一次見何宴,她便一直偷偷瞄他。

  那女孩常來搭話,何宴也並未拒絕,態度不溫不火,昨天,鶯哥兒想喝點水,單腳挪到門口,推門卻見兩人於拐角處,相談甚歡。

  何宴臉上是她見慣了的溫柔。

  她默默關上門,一步步走回床榻,卻覺得腳下的傷鑽心的疼。

  她沒有片刻忘記,她是來幹嘛的,她若想從李默手裡拿到兩萬兩,甚至更多,她別無依靠,只有李默對她莫名其妙,毫無依靠的喜歡。

  見多了他深情的模樣,鶯哥兒也會動搖,可她越是沉迷,越是惶恐。

  她明白,李默不會一直一直喜歡她的。

  鶯哥兒頓時不想扭捏了,趁李默還對她有點興趣,她得把銀子的事解決了。

  「你在幹什麼?」何宴端著藥進來,見鶯哥兒坐在床邊出神,赤腳踩在地上,話語間不由得帶了點怒氣。

  鶯哥兒回過神,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順腳把木屐穿上。

  「你來了,李默。」

  何宴見她乖覺,把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只將藥遞給她:「喝。」

  「他果然不喜歡我了。」鶯哥兒默默想。

  她端起藥,嘬了一小口,竟沒嘗出往日那直衝腦門的苦味,只是鶯哥兒心底的確酸澀,捧著碗,喝不下第二口。

  「怎麼,還苦嗎?」何宴問。心道不應該啊,自己還是拜託喜嘉換了藥材,重新熬的。

  鶯哥兒擺擺頭,怕他覺得自己矯情,便強撐著一飲而盡。

  她放下碗,只覺得藥沒下去,反而如鯁在喉。

  「走了。」何宴拾起碗。

  鶯哥兒抬眼看他,他身著黑色寬袖常服,繡的是暗金色水紋,顯露出肩寬腰窄的好身材,鶯哥兒今晚方發覺他唇薄,眼長,是薄情的面相。

  鶯哥兒輕笑了聲,心底滿是蒼涼。

  「李默,你等等。」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帶著薄繭,卻溫暖的很。

  何宴回看她,她青絲如瀑,眼梢微挑,隻眼似古鎮幽譚,不生波瀾。

  起身,鶯哥兒:「李默,你娶我吧。」

  何宴心頭狠狠一顫:「……你說什麼?」

  「你娶我吧,」鶯哥兒嗓音發抖,卻還是微笑著看他,「我想嫁給你,哪怕是做妾,哪怕是為奴為婢,我都願意跟著你。」

  何宴眼一眨不眨得看著她,退後半步:「你發燒了,在說胡話。」

  「沒有,李默,我很清醒,我說的,是真心話。」鶯哥兒聲調微高,她還是笑著。

  「為何?」今晚的何宴似乎要將絕情貫徹到底,還是在冷靜的盤問,他眼底的戒備讓鶯哥兒懷疑眼前這人和前幾天深情款款說會終生敬她、愛她的是兩個人。

  「因為我……」鶯哥兒卡住了,她眼角掛著淚,心尖都在疼,滿腦子都是母親匍匐著挨打的慘樣,那句鍾意他,那一說就會讓男人深信不疑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心中竟然只有一個念頭:我終是走上這條不歸路,自甘下賤,與牛馬等同。

  何宴見狀心頭情動消了大半,甚至有點心寒。

  他一把攬過鶯哥兒的腰,低頭見鶯哥兒眼中多糾結痛苦之色,臉色嫣紅,卻絕非情不自禁的嬌羞。

  「跟著我,讓你很難受?」何宴嘲諷一句,他湊近她的臉,近到彼此呼吸交纏,他盯著她的眸許久,然後他親了親她的嘴角,卻覺她後背猛然僵硬。

  何宴終於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他猛然放開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你明明並非真心。」何宴緩緩開口,怒與悲交織,心中苦痛卻難以言說。

  「縱我早便覺得不對,但你知道我聽到你剛剛說的話,我有多開心嗎?」

  「我只差一點,便要答應了。」

  鶯哥兒眼眶中盈滿淚水,她知道自己做法何其卑劣,以至於她預感,如果她實話實說,他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對不起,我需要銀子,李默。」鶯哥兒沉默半晌後,啞聲道。

  我不能再騙他,我根本配不上他。鶯哥兒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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