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孰去孰留

  姐妹倆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看著自己的父親不慌不忙地研墨提筆寫字。

  江淵鋪陳開一張宣紙，不緊不慢地研磨，沾筆，剛要落筆抬眸看到兩個女兒還站在原地。

  「你們兩個，怎麼了？怎麼還站在這裡？」他一臉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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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江明月眨了眨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拉著一把江雅南，「那我們先過去了，父親快些過來。」

  「好，快去快去，為父隨後就到。」江淵打發走了兩個閨女。

  等沒了腳步聲，他才從案桌後走出來，站在門上望了望，見的確沒了蹤影才慌慌張張轉回書房，將門關得死死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暑熱的天氣，後背已被汗浸透。

  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江淵方才一聽說趙雲初去找四房算帳，腦門就直冒冷汗，心說完了完了，這個愚蠢的婆娘要惹禍了。

  他知道江雲朗的脾氣，若是真的惹怒了他，不但她自己倒霉還會連累江淵和江鶴揚。

  是以他問了一句「四叔在不在」，就是想知道老四現在在幹嘛，如果老四也在院子裡，那他就不去，他才不傻，自己往槍口上撞，她趙雲初找死他可不想給她墊背。

  所以，臨時反應過來便只能找個藉口託詞攆走倆孩子。

  擦了擦汗，猛灌兩盞涼茶，江淵叫來在書房裡侍候的小廝，囑咐他去四房院兒盯著，如果四老爺出來了，速速回來回他。

  小廝跑走了，他才放下心來，什麼時候老四出來了他才出面，斷不能叫老四以為是他要找四夫人的晦氣。

  再說那一頭，趙雲初氣勢洶洶地去了四房小院兒，王若柳留下一句，「大嫂先去，我去叫上三弟妹這就過來」，便不見了蹤影。

  趙雲初到達四房小院兒的時候，身邊就跟了一個范嬤嬤一個平川，仨人。

  人已經進了院子裡這才發現勢力有點單薄，那頭兒房門口坐著的春夏已經瞧見了幾個人，這時候想轉臉走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過去。

  「大夫人來了。」春夏上去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至於幾個人為什麼這時候來，她心知肚明，面兒上卻裝作不知。

  「四夫人呢。」平川問話。

  「我們夫人歇午覺呢。」春夏回頭瞧了一眼屋子裡頭，壓低聲音道，「昨日夫人回來沒怎麼睡好，今日一早就起來整理家下的帳冊，足足忙活了一個上午，這才剛同相爺一道用了午膳。相爺念著夫人勞累，不忍心打擾自己回書房歇息去了。」

  她蹦豆子一般說了一串兒，有兩層含義，其一，四夫人很忙事情要忙所以乏了要午休，其二，連相爺都疼愛夫人不打擾夫人午休，其他人就更應該識趣，有什麼事等夫人醒來再說。

  趙雲初被這一串兒話噎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剛巧這時身後頭王若柳帶著兩個兒媳婦來了，另一頭江明月和江雅南也過來了。

  王若柳也是無奈，本想著拉著三房的媳婦一起去，結果那周素雲說身子不舒服起不來床推脫掉了，沒辦法，王若柳只得拉了自己的兩個兒媳來助陣。

  人都聚集齊了，春夏一看，頓時皺起了眉毛，深深行了個禮，「大夫人，二夫人這帶了這麼多人來，是有什麼事嗎？恕奴婢多嘴，現下相爺和夫人都歇了，還是等主子們起來再說吧。」

  趙雲初還在猶豫，可是一旁的王若柳不幹了，「喲，這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來了，倒教我們在外頭頂著毒日頭等著，你們夫人好大架子啊。」

  春夏抬頭瞧了瞧陰沉沉的天氣，哪裡就來了毒日頭，剛剛下過雷陣雨，你是失憶了嗎。

  「算了，二弟妹，我們還是等等再來吧。」趙雲初想要拉王若柳走，可是王若柳卻不干，「大嫂，都什麼時候了，你這裡火燒眉毛了，人家還有心思睡午覺呢。」

  說完，一轉頭，衝著江明月道，「不是讓你們去請大老爺嗎？人呢。」

  江明月一臉委屈，撇著嘴回話，「父親說手裡頭有急事沒做完，等做完了就來。」

  趙雲初一聽就知道是藉口，斥道，「我就知道，他就是個慫包，凡事不敢出頭，怕……」

  「怕什麼。」

  不遠處，書房的門打開了，一道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傳出來，所有人都閉了嘴。

  江雲朗本來在房間裡休息被這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擾醒，心裡頭很不痛快。

  他在廊廡下看過來，眼神冷冷，一群女人嚇得都噤了聲兒。

  「大嫂失言了，當著下人和子女的面說自己的夫君是慫包。」江雲朗慢慢踱著步子走過來，「這是一個正室夫人該說的話嗎？」

  「我……」趙雲初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拿眼直瞥身邊的王若柳，那王若柳此刻像個啞巴一樣一聲不吭，裝木頭。

  江雲朗的眼神直逼趙雲初，他對這位大嫂的不滿由來已久，誰知道她被奪去了掌家權依舊不知反省，步步沒有分寸。

  「我……」趙雲初突然有一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她也不想躲了，便梗著脖子沖江雲朗道，「四弟，我知曉四弟一言九鼎，可是我畢竟是你的大嫂，這是在家裡，今日我就是想來問問，我鶴揚的婚事，究竟是哪個做主同意那楚柔嘉嫁進來的。」

  她已然氣急了，一張臉憋得通紅，也顧不上考慮許多直接嚷了出來。

  江雲朗凝眉頗不耐地回了一句，「自然是江府的當家人做的主。」

  「那便是那楚靈兮做主的了。」趙雲初冷哼，「那我倒要問問她安得什麼心。那種賤妾生出來的子女如何能配得上我鶴揚。」

  這句話說得身後的江明月和江雅南快站不住了，等同於連她們一起罵了。

  然而趙雲初正在氣頭上，繼續憤憤不平，「這件事情是我兒子的婚事，理應由我來做主，且輪不到其他人在這裡指手畫腳，而且，我今日就把話放在這裡，那個楚柔嘉，我是斷然不會同意她嫁給鶴揚的，即便是為妾為婢都不可以，至於你們誰做的決定儘管去做好了，她若是敢進門，我……」

  「你要如何？」身後響起了一個響亮暴怒的聲音，江淵一步上前站在趙雲初面前，當著眾人怒斥道，「你是個愚蠢的，你不想人家進門，你也不看看你兒子都做了什麼，是別人在指手畫腳嗎？是你的兒子求爺爺告奶奶非要娶楚柔嘉進門。再說，這也是兩家之前商定過的事情，如今你要反悔？拿你的臉面去貼還是拿著江家的名聲去丟？」

  「江淵，他也是你的兒子，為了自己的臉面和江家的名聲，你連兒子的未來都不要了嗎？」趙雲初氣急敗壞，狠狠推了江淵一把，推得他差點沒站穩。

  「你。」江淵氣得手抖，「你真是不可理喻，鶴揚若是落下了個始亂終棄，背信棄義的名聲，還未來，還仕途，你就等著養你兒子一輩子吧。趙雲初，兒子是你從小帶到大的，他的事情你樣樣都要替他做主，如今出了這種事情你卻責怪別人，你怎麼不去問問你兒子，他是怎麼看你的。」

  江淵氣得一甩袖子，轉身對著江雲朗道，「四弟，這是哥哥的家務事，實在抱歉打擾到你這裡來了，我這就帶回去處理。」

  說完便要走，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慢著。」正屋裡，楚靈兮走了出來，方才就被吵吵鬧鬧的聲音驚醒，仔細聽了一會兒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索性也不歇了。

  「大哥。」楚靈兮微笑著看著趙雲初，「既然大嫂十分不滿意這樁婚事，那我們也不能勉強，只是到時候損失了江家的聲譽，傷了鶴揚的心我卻是擔待不起的。這件事情鶴揚是一個意見，大嫂又是另一番意見，這可難辦了，我想了想，不如這樣吧，如果雙方都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們也只能顧全大局，畢竟，江家的聲譽重要，江家子孫的未來重要，楚柔嘉和大嫂，只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