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發難

  正廳外頭，燦爛的日頭逐漸升高，但是拿雲臉上的陰雲密布卻是掩飾不住的。

  江雲朗眉頭輕輕擰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盞，瞧了一眼眾人，大家都在看著他，等著他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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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哥嫂稍後。」他給了拿雲一個眼神，拿雲進入內廳，附耳稟報。

  內廳里鴉雀無聲，楚靈兮看到了江雲朗臉上漸漸收攏的笑意。

  片刻後，拿雲稟報完畢，拱手退出正廳，臨出門時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楚靈兮：……

  「各位兄長，的確是出了一點小事情。」江雲朗睨了一眼身側的楚靈兮，「我們去書房商議吧。」

  江淵，江洪，江流隨即起身，三位夫人亦起身扶禮相送。

  楚靈兮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江雲朗的臉上。

  那人走到門口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透出一種擔憂的意味。

  楚靈兮不明所以，與她有關？

  但是，他還是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面對這三位不好相與的夫人，楚靈兮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難受。

  正廳里又是一陣寂靜。

  婢女們上來撤掉了老爺們的茶水，又給夫人們換上了微微涼的果飲子。

  酸甜可口，倒是很合她的口味，楚靈兮一口氣喝完了一盞，一旁侍候的婢女趕緊又續了一盞。

  「四妹妹好胃口啊。」二嫂王若柳笑道，「但還是要注意些，莫要仗著自己年輕貪涼，一大清早喝這些冰冷的東西，還是悠著點的好。」

  她聲音朗脆，看似關切的一句話其實是拋開話題的引子。

  經過昨晚上與幾個嬤嬤們的較量，楚靈兮對這裡面的每一個人存著提防，頷首淡笑道，「謝二嫂提醒。」

  見她態度淡淡，草草敷衍便不再說話，王若柳向趙雲初遞了個眼色，趙雲初微微點頭。

  「你初來乍到，對於江府的規矩還不是很熟悉，以後行止要收斂謹慎些。這裡是江家，不是什么小門小戶，收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別讓下人們看了笑話。」

  她聲音冷冷，說話的時候也不看楚靈兮，一雙眼睛都快望到天花板上去了。

  楚靈兮順著她的眼神朝天花板看了看，什麼也沒有啊，心中只覺得好笑卻依舊沒有搭腔。

  「方才晚輩們向長輩行禮，作為家中的長輩，你應該愛護他們，怎麼能那樣故意為難，讓他們舉著茶盞乾乾等著，真是有失體統。」

  趙雲初點到了正題上，「這樣托大，且還輪不到你呢。」

  「正是呢。」一旁的王若柳順勢接話，「鶴揚是個面嫩的，我瞧著方才那張小臉很是尷尬。四妹妹，你若是有什麼氣也不能撒在鶴揚的身上，畢竟……」

  「畢竟什麼。」不等她說完，楚靈兮笑眯眯地揚聲接話，「二嫂嫂說我有氣？新婚燕爾，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我能有什麼氣呢，我很是不明白，還請二嫂嫂明示。」

  一句話說得王若柳噎了一下，心想，方才趙氏說她的時候還一副軟柿子的模樣，怎麼這突然回起嘴來。

  「妹妹這是太緊張了，我哪裡說什麼氣不氣的。」王氏訕訕一笑趕緊打圓場，「還不是就著大嫂的話嘛。」

  說完了便面帶笑容，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水細細品著。

  狡猾的王若柳，又一次將皮球踢給了趙雲初。

  「二妹妹不用這麼謹慎，我們作為江家的嫂嫂們，教導她也是理所應當的。」趙雲初撐了王若柳一把，眼神落在楚靈兮身上，露出鄙夷和嫌棄之色。

  「你也不要這樣嚴陣以待，咱們說一句你回一句，且不管你夫君是誰，在江家規矩最大。」趙雲初依舊不依不饒，「更何況，方才你那般不顧顏面地直言夫君的隱疾，實在有損四弟威名，這種話若是傳了出去那還了得。」

  楚靈兮愕然，心說，是你問我的哎，難道我不說話嗎？

  「對啊，四妹妹，四爺的隱疾怎麼能那樣堂而皇之地宣之於口，實在不妥。」王若柳又一次煽風點火。

  「那敢問二位嫂嫂，我該如何說？」楚靈兮氣笑了，「難道拉著嫂嫂們說悄悄話嗎？更何況，江家規矩這麼大又怎能輕易傳出去呢。」

  「你……」趙雲初氣得一拍桌子，「你可真是強詞奪理。」

  「不是我強詞奪理，嫂嫂如何問我便如何說。若說不顧及夫君顏面，那也是大嫂嫂先不顧及我們相爺的顏面在先，怎能賴到我的頭上。」

  她意有所指，毫不示弱地看了一眼趙雲初，抖了抖裙裾好整以暇地端起一側的茶盞，學著江雲朗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啜飲。

  「楚靈兮，你大膽。」趙雲初氣急敗壞，一張臉紅了起來，額角上還隱隱冒著青筋。

  她坑害江雲朗的事情其實全家都知道了，只是宰相大人發話了，此事不許提及，是以大家都不說而已。

  如今楚靈兮再一次含沙射影趙雲初針對江雲朗，必定是觸及了她的傷疤。

  趙雲初氣得手抖，「你這個沒有規矩的東西，竟然敢如此污衊掌家人，還如此出言不遜。我今日非要叫你知道江家的家規不可。」

  「來人……」

  「大嫂，大嫂息怒。」

  一旁的王若柳一把上前拉住了趙雲初，對於趙雲初的性子她是了如指掌，魯莽衝動不可一世。

  今日若是懲罰了楚靈兮便是真的打了宰相的面子了，若是傳出去就是她們幾個嫂嫂聯合起來欺負楚靈兮。

  她趙雲初已經得罪了四爺，王若柳可不想同她一道，她還有更大的算盤呢。

  這時候正是衝出來唱紅臉的時候。

  「大嫂莫要生氣。」王若柳扶著趙雲初入座，「四妹妹年齡小，又是新娘子初來乍到，您說說，這夫君身體不適她也是委屈著呢，咱們怎麼忍心苛責。」

  說著她頗為討好地回頭偷偷沖楚靈兮眨了眨眼睛。

  楚靈兮看了一眼，回了一個禮貌又不失尷尬的笑容。

  收回視線時楚靈兮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仿佛一尊佛像一般的三嫂周素雲。

  江家的這幾房媳婦里就數二房的王若柳出身最為顯赫，父親是督察員左副都御史，正三品。

  而三房的周素雲則是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三爺江流的啟蒙老師。

  因此，周素雲身上自是有一股清流之氣，不同於那兩位，一個頤指氣使，一個百曲迴腸。

  從頭到尾，周素雲都端正地坐著，誰也不看，誰也不理，也不參與她們的鬥爭，旁若無人地發呆。

  那一邊，王若柳還在安撫生氣的趙雲初，楚靈兮實在厭煩這種氣氛，一雙眼睛望向門外。

  想起方才江雲朗走的時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著實看得她心焦。

  還有，拿雲進門稟報的時候，也下意識地瞧了她一眼。

  那是擔憂不安的眼神。

  到底出什麼事了呢？

  楚靈兮出神地想著。

  倏然，庭院裡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

  隔著花園，她看到了另一頭三位老爺急急往外走，最後是江雲朗不慌不忙的身影。

  他們都出去了，看來是真的出事了。

  「四妹妹，四妹妹。」

  「啊？不好意思，走神了。」

  楚靈兮的思緒被喚回，轉眼看向了趙雲初和王若柳，王若柳一臉無言以對。

  趙雲初自然是一臉怒氣，好像白勸了，反而更氣了。

  楚靈兮無語，尷尬地笑笑，一瞥眼又一次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周素雲。

  這回，竟然連三夫人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