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將軍歸來

  月華如水，宴席熱烈紛雜。

  阮綿綿一腳踏進房間，仿佛進入了另一種完全隔絕的空間，靜謐，詭異，曖昧。

  

  映入她眼帘的是玄思和盛懷安，一個笑嘻嘻一個窘迫又尷尬，一個朝另一個傾斜過去，兩個人靠得很近，四目相對。

  阮綿綿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玄思第一時間坐正了身子，似乎察覺到不妥，臉也紅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然後又站了起來，不停地捋著鬢邊散落的碎發，一言不發。

  盛懷安也恢復了正常的坐姿，臉依舊紅著，一雙眼在阮綿綿和玄思之間來回切換，張了張嘴卻又什麼都沒說。

  最後，還是阮綿綿率先打破僵局，笑道，「兄長讓我好找啊，原來躲在這裡吃酒呢。」

  她走到兩個人之間，挨著盛懷安一屁股坐下，「我剛從阿姐的喜房出來，阿姐惦記著兄長，讓我看看你喝多了沒有。」

  她為自己找了個非常拙劣的藉口，為了掩飾尷尬，還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種氣氛是個傻子都看明白了吧，阮綿綿只覺得心口有一種被人拉扯得疼，絲絲縷縷，斷斷續續，仿佛大喘一口氣都能讓她疼得死去活來。

  她設想過或許他會拒絕她，或許他會手足無措甚至不解風情，可是，她萬般沒有想到這種局面。

  他們之間到底……阮綿綿心慌意亂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盛懷安才剛從方才的窘迫中回過神來，心裡十分感謝阮綿綿來解圍，「你來了正好，正愁沒人陪我喝酒呢。」

  這番話讓阮綿綿十分受用，這說明他是希望自己來的，他喜歡看見她。

  或許方才那一幕就是個誤會，阮綿綿的心又重新安定下來。

  可是，一旁站著的玄思卻尷尬得不知該做什麼，看著坐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是舒國公的千金，一個是朝廷命官，二人都是高門大戶出身，坐在一起郎才女貌。

  瞬間覺得一股酸楚湧上心頭，玄思扶了扶禮道，「阮娘子安好，二位慢用，奴婢告退。」

  還未等二人反應過來，她逃似的奪門而出。

  隨著消失的身影，阮綿綿看到了盛懷安眼中的失落和慌亂，一時又有些失望。

  「上次兄長幫了我，綿綿這杯敬兄長，英雄救美。」為了不尷尬，阮綿綿端起酒杯敬盛懷安。

  盛懷安這才回過神來，「小事而已，無足掛齒。」

  他們的對話被躲在門外愣神的玄思聽得清楚。他們還有那樣的事情發生，難怪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那樣不同尋常。

  從未覺得自己會如此心慌意亂，這是怎麼了？玄思深吸了三口氣，強行說服自己，他們的事情不管她的事，盛懷安就是一個毛頭小子，自己差一點就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望了望掛在天上的圓月，玄思撫平心緒，踏步走出。

  房間裡，盛懷安很是不解，她怎麼走了呢？還走得那樣著急，臉色也不太對，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兄長，綿綿再敬你一杯。」阮綿綿的話又一次將盛懷安的心緒拉了回來，「那日後來兄長去了哪裡，我們怎麼都沒有瞧見你呢？」

  阮綿綿的問題讓兩個人之間產生了話題，盛懷安笑道，「其實我就在假山里藏著呢……」

  房間裡，兩個人推杯換盞，說不完的趣事和話題，氣氛一下子就熱絡起來。

  夏夜良宵，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慶熱鬧的氣氛中時，突然聽到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緊接著便是甲冑撞擊的聲音，江府的院牆外亮起半邊天，是一簇簇的火把，整整包圍了整座宰相府。

  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江門門前。

  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到了，官家在此，哪裡來的士兵？

  江府的侍衛暗哨嚴陣以待，少帝在此，公主在此，文武百官都在此，若是真有人膽敢冒犯，便是一場血戰。

  江雲朗從人群中走向了府門外，一眾人都跟著圍了上去。

  府門打開，只見門外站著眾多鐵甲士兵，各個手持長槍，舉著火把，正中間一匹高頭大馬上下來一位將軍。

  那人劍眉星目，身材高大壯碩，身披甲冑。看到眾人出來，那人一個漂亮的姿勢跳下馬來，徑直走到少帝面前，單膝跪地抱拳道，「臣邵清晨，榮譽歸來見駕，我主萬歲萬萬歲。」

  邵清晨，軍功赫赫的輔國大將軍。出身武將世家，家族幾代人效忠大梁世代為官，為護國全家人都死在戰場上，只留下這麼一個獨苗。

  他從小習武頗具天分。五年前，年僅十七歲的邵清晨被少帝和江雲朗聯合唱得一出雙黃騙去出征，一走就是五年，連連獲勝所向披靡，如今凱旋，儼然長成了一名號令百萬雄師，兵權在握，不可一世的大將軍。

  少帝忙道，「邵卿回來了，朕甚是想念，快快請起。」

  邵清晨站起身，望了一眼少帝身旁的江雲朗。這位大權在握的宰相大人，多年未見仍舊意氣風發神情俊朗，遂輕輕一笑道，「今日進城才知道竟是宰相大人大喜之日，但願下官來的還不算晚。」

  江雲朗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人，神情淡然，臉上掛著不達眼底的笑意，「邵將軍辛苦了。」

  越過邵清晨，江雲朗的眼神落在他身後一眾披甲戴胄的士兵身上。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即便是見了少帝和宰相，沒有大將軍的命令依舊是傲然挺立，不屈膝，恍若不見。

  江雲朗的眉頭皺了皺。

  也許是發現了他臉上不悅的表情，邵清晨仿佛恍然大悟般，轉身道，「原地休息。」

  一道整齊劃一的動作後，火把熄滅，士兵們原地坐下，依舊是紀律嚴明，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玄思站在自家主子身後，悄聲道，「主子，可需要調集人手？」

  江雲朗不動聲色地搖搖頭，他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胆。

  越是心虛的人越是會虛張聲勢，江雲朗並不理會，將眾位賓客邀至內院繼續飲酒。

  玄思慢了一步，落在了後頭，看著眼前兩個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他們依舊在熱絡的聊天，仿佛有許多說不完的話。

  他們笑得那樣燦爛，女孩子咯咯咯地不停，盛懷安手舞足蹈眉飛色舞。

  玄思使勁揪了一把一旁的樹葉，捏在手裡撕了粉碎。

  眾人紛紛往裡走，突然聽到一聲高呼，「盛懷安。」

  走在最前面的意氣風發的邵將軍眼睛裡閃著光，一把抱住了盛懷安，久久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