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下馬威

  夕陽餘暉灑落滿園，緋色的晚霞落在了一對兒新人的身上，郎才女貌，宛若天上仙，看得一眾人嘖嘖稱讚，這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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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了新娘子江雲朗將楚靈兮送上轎輦，她今日一身喜服，更加顯得身材玲瓏有致，婷婷裊裊，那遮面的團扇下若隱若現白瓷一樣的瑩潤脖頸兒，真真教人看了離不開眼。

  迎親的隊伍足足鋪排了一整條街，這浩大的聲勢造了一整個兒京城。

  江府。

  紅門紅綢，紅燈紅帳，夫妻二人行完三叩九拜大禮熱熱鬧鬧將新人送入洞房。楚靈兮這才終於坐在了喜床上，只覺得腰酸背痛，疲憊不堪。

  原來什麼都不用做，堪堪是磕頭行禮竟能將人折騰得不成形兒。

  春夏作為新娘子陪嫁的婢女，此刻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紅包碎銀子，打發了幾個侍候的嬤嬤婢女出去吃酒，「奴婢看著娘子就可以了，諸位也都忙活了一整日，先去墊巴點兒肚子，別餓著，等新郎官來了諸位再來侍候不遲。」

  又是一通吉祥話兒，一眾人這才出了喜房。

  楚靈兮長出一口氣兒，「真是累人，我都餓壞了，早知道中午就多吃點了。也不知道這江府里的廚子從哪裡聘來，手藝合不合胃口。」

  春夏送來茶水，替她掀起蓋頭，又脫掉喜鞋，揉著她的腳道，「娘子想吃什麼，我去弄點兒來，莫得餓壞了今晚上可還有大事呢。」

  楚靈兮一怔，「什麼大事。」

  春夏被她問的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羞澀道，「昨日黃嬤嬤不是都教娘子了嗎？就是……就是那些事情啊，那可不就是最大的事兒了嗎。」

  黃嬤嬤是余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跟著老太君嫁到余家，送過楚靈兮的母親出嫁，現在又送楚靈兮出嫁。

  楚靈兮這才想起來昨晚上黃嬤嬤拿著一本小冊子，一樣兒一樣兒指給她看，那裡頭是兩個小人兒在行人事兒，就是那種看了叫人心驚肉跳面紅耳赤的東西。

  想起那各種誇張的樣式，楚靈兮又是一陣臉紅，這些知識想來她是用不到的，當然，這不能告訴她們，自己心裡明白就成。

  二人正說著，門口有人敲門進來，是玄思，手裡還托著一個托盤。

  走到近前，楚靈兮才看到竟是一盤盤美味菜餚，玄思放下托盤，侍候她碗筷道，「娘子快吃些，我特意去廚房叫人按照娘子的口味剛做出來的菜，外頭宴席的廚子是從慶豐樓里請來的，口味太重，娘子吃了不適口，這個應當是可以的，娘子快嘗嘗。」

  她原是這個府里的人，因此張羅起這種事情更是方便，楚靈兮開開心心地大快朵頤，吃了個暢快。

  玄思看她吃完，收了餐盤退出房間，向江雲朗回話道，「夫人都吃完了。」

  瞥了一眼餐盤，江雲朗抽了抽嘴角心想，她倒真是好胃口。

  這時拿雲來報，「官家來了，沒帶幾個人，就那樣坐著車大剌剌地，已經進門了。」

  江雲朗忙整了整衣冠前去迎接。

  一眾來吃喜酒的官員見了官家無不起身行禮，戰戰兢兢。雖說是宰相成親宴客，可是放眼當今朝堂，誰的婚禮能驚動少帝御駕親臨。

  少帝也不客套，叫了聲平身，便同普通人家公子哥兒一般坐下吃席，推杯換盞君臣共歡，好一派和樂融融的場面。

  既然他高興，便由著他的性子吧，一個十三的孩子，平日裡端著架子拘束慣了難得鬆快一回，便也不再特別侍候，讓他盡興，索性這是他的府邸，里里外外明哨暗衛圍的鐵桶一般。

  與少帝同來的還有溫和公主，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拿眼睛褶子看人，對江雲朗更是哀怨又帶三分仇恨的眼神，江雲朗恍若未覺，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院子裡的一切，春夏都一一稟報給了楚靈兮，她有點兒驚訝，「官家來了？當真？」

  春夏說沒錯，「原來陛下長的是那個樣子，看上去小小的一個少年郎，雖然俊秀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到底是當皇帝的，天生貴氣。」

  楚靈兮卻琢磨著這婚禮的排面卻是太大了，竟然驚動了陛下。

  「溫和公主也來了。」春夏又道，「但是瞧著不怎麼高興的樣子。還是阮家小娘子好，開開心心地見誰都是熟人。」

  楚靈兮點點頭，主僕二人一個鬆快地斜倚著，一個蹲坐在腳踏上正在閒聊卻聽到了敲門和通稟的聲音，「奴婢們打擾夫人了。」

  「是那些嬤嬤們，怎麼吃酒這樣快，這才多大會兒就回來了。」春夏慌忙給她穿上鞋子蓋上頭巾，又擺好軟墊，匆匆忙忙鋪了鋪床榻錦被。

  三位嬤嬤進門，按照自己的規矩站立。這三位都是江府里侍候的老人兒，一位范嬤嬤現在大房江淵那裡侍候，專管新娘子禮儀規矩；一位蔡嬤嬤在二房江洪那裡侍候，負責新人喜房禮制；還有一位湯嬤嬤在三房江流那裡侍候，承接喜帕。

  范嬤嬤瞥了一眼揉得有些亂的床鋪，拉著臉問，「這床鋪是怎麼了？這樣亂。」

  春夏心虛，忙行了個蹲禮道，「都是奴婢的錯，方才娘子想要找東西，奴婢找到了忘記鋪平整了。」

  說著，還伸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

  本就是一樁小事，楚靈兮卻隱隱覺得似乎氣氛不太對，還正想著就聽那范嬤嬤道，「這喜房有喜房的規矩，四夫人還是要好好約束下人，切莫縱得亂了分寸，叫人笑話。再者，四夫人今日嫁進了江府，姑娘便應該稱呼夫人或者四夫人，怎麼還娘子長娘子短的，沒規矩。」

  春夏被她幾句話說得紅了臉，一雙手絞著。一旁坐著的楚靈兮蒙著蓋頭卻也是一怔，她沒想到一個嬤嬤竟然擺起款兒來教訓她，這新婚第一日江府的奴婢竟是這樣耍橫。

  瞧不起誰呢。

  「嬤嬤教訓的是。」楚靈兮聲音淡淡，「春夏是我的奴婢我自會教導，不勞嬤嬤費心。至於這喜床……」

  她頓了頓，故意用手在床上揉搓了一下，「這是我同相爺的喜房，嬤嬤只管鋪好喜床便是，新娘子既然已經進門了，想怎麼揉如何搓這床鋪，那便是主子的事，怎麼嬤嬤想要平整乾淨的床鋪，那最好我也坐不得就是了，我說嬤嬤操的心也太寬了些。」

  這幾句話說得春夏心裡暗暗叫好，方才怕給娘子添麻煩，是以沒有回懟那老嬤嬤，可是她們也欺人太甚了。

  范嬤嬤被幾句話說得無言以對，她沒有想到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竟有這樣的氣度，拿起主子的款兒，她還真是無話可說。

  那范嬤嬤沖一旁的蔡嬤嬤使了個眼色，蔡嬤嬤心領神會道，「四夫人莫要生氣，范嬤嬤是這府上的老人了，先前就是太夫人身邊侍候的，現在在大夫人房裡侍候，所以要求嚴苛了些，夫人若是覺得不妥，便不同計較就罷了，這大喜的日子新夫人同一個下人爭執，傳出去折損的可是相爺的顏面。」

  好傢夥，好厲害的嘴皮子，幾句話連消帶打。先是暗示她范嬤嬤是侍候太夫人的，如今又在大夫人房裡侍候，這地位自然不同於普通下人。

  再說是范嬤嬤要求嚴苛，如果你做不到也不要回懟，不僅顯得你沒理，這新娘子進門就跟下人吵架，還顯得你丟了相爺的面子。

  看似服軟的幾句話含的都是暗釘子，句句不吃虧。

  楚靈兮算是瞧出來了，這是各房頭要給她下馬威呢。

  她倒也不急，笑道，「這又是哪位嬤嬤，好大的架子。新夫人說了一句就有十句等著。我竟不知道這江府里的嬤嬤，乾的久了年歲大了竟然能教訓起主子來了，若說這規矩，方才嬤嬤們可是都拿了我們的碎銀子，也偷了滑吃了我的喜酒的，怎麼，吃飽了就忘了？今日是新婚，若是聽訓斥也得一起聽，嬤嬤們可不能顧此失彼。」

  楚靈兮笑眯眯地掃了一圈幾位嬤嬤，吩咐道，「春夏，去，叫相爺來，我們夫妻二人一同聽訓，也省得嬤嬤們再來第二遍。」

  「是。」春夏道了一聲，向門上走去，還未到門口便被蔡嬤嬤一把攔住。

  「你這是作甚？」春夏毫不相讓，瞪著眼看她。

  「夫人息怒。」蔡嬤嬤賠著笑臉，「老奴並非夫人說得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