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毛腳女婿

  成親之日艷陽高照，微風和煦，一大清早便有兩隻喜鵲落在枝頭嘰嘰喳喳，給這個夏日增添了喜慶。

  楚靈兮早早起身沐浴、開面、梳妝、更衣，一面兒嬤嬤們在一旁諄諄教導，一面兒鳳冠霞帔裝扮妥當，整個人立在鏡前顧盼生姿眸光流轉，儼然一個俏麗嫵媚的美嬌娥。

  「娘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兒，這樣裝扮起來，就是那九重天上的仙女下凡。」春夏一邊幫她仔細地整理妝容一邊誇讚，「奴婢長這麼大就沒見過比我們家娘子更好看的人了。」

  一旁的玄思今日也特意裝扮了起來，全然不是平日裡黑不溜秋的一身短打，紗衣褥裙，也是一副小嬌娘的模樣。

  看了一眼幫忙的玄思，春夏道，「玄思，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玄思是個實在人兒，聽了這話非常認真地托著腮想了又想，「奴婢沒見過許多娘子，但是卻見過宮裡的娘娘和公主們，的確是比咱們娘子遜色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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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高興的一仰頭，得意的神情溢於言表。

  二人就這樣一個胡亂吹一個認真捧，逗得楚靈兮原本有些緊張焦慮的心情驟然放鬆了許多，閨房內一陣笑鬧之聲，倒是與這喜慶的氣氛相得益彰。

  原本只是一個流程，她也說不好為何自己竟真的緊張起來。

  按照儀制的規矩，新郎迎親要到傍晚時分，白天的儀式都是女方家裡的。楚靈兮裝扮好去了前廳，路過迴廊院落，落英紛飛，花團錦簇，一簇一簇盛開的花仿佛海浪一般綿延過去，甚是喜人。

  前廳里，余老太太一身誥命朝服端坐上首，雙眼含淚，彎彎眯起瞧著自己的寶貝外孫女一步步盈盈走來。左手邊是楚青山，雖然面色依然有些蒼白，笑容卻是發自內心。圍著正廳里或站或坐的一眾親友個個面帶笑容。

  楚靈兮一一向長輩親友磕頭後又伴著眾人的簇擁向祖祠里的祖先和自己的娘親磕頭拜別。

  對著娘親的排位，楚靈兮擎著眼淚深深拜下，「娘親，莫莫要出嫁了，這門親是莫莫自己選的，請娘親放心女兒一切都好。」

  余老太太掖了掖眼淚，眼神落在對面楚青山的身上。那人怔愣愣地望著排位出神，不知想起了什麼一張臉上說不出是愧疚還是悲憫，不見他說一句話卻能看到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娘親，那件事情您放心，莫莫定然不會讓娘親冤死。」她聲音極小，卻說得字字清晰。

  從祠堂里出來，一家人攜眾親友吃了一頓團圓飯，算是新娘子在娘家吃的最後一頓女兒飯。

  下午稍事歇息後，便聽到院子外頭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叮叮嗆嗆好不熱鬧。

  「姑爺來得這麼早嗎？」余老太太身邊的小丫頭很是納悶，「老太君，咱們這邊是不是要準備攔門了呀。」

  「不用。」余老太太笑道，「那個猴急的姑爺也太著急了些，這才將將什麼時辰他便將聲勢造起來，這是生怕他的新娘子反悔了嗎。」

  一句調侃，眾人皆是哄堂大笑，楚靈兮羞紅了面頰，喜慶的氣氛一下子就熱烈起來。

  丫頭婢女們紛紛去正門候著迎親的隊伍，小娃娃們滿院子笑鬧著，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楚靈兮這時候才真的覺得自己要出嫁了，這種感覺既虛妄又真實，沒來由得叫人緊張。

  外頭緊鑼密鼓，還有專門打前陣來分撒喜糖的小廝，弄得整條街的街坊鄰居都出來圍在楚府門口，等著宰相大人迎親。

  「這陣勢倒真是像他江雲朗的作風。」盛懷安撇嘴，又看了看楚靈兮不免心中感慨，或許三年之後……

  還未想完就聽前院有人高呼，「新郎官來了，來了。」

  這下子連余老太太都有些慌了神兒，「這個毛小子怎地來這麼早，還沒到時候呢。」

  今天這種日子，沒有官階品級了，她便是新娘子家最高的長輩，這樣喚他，算是老太君對外孫女婿的認可和親昵。

  外頭一陣忙亂熱鬧，朗朗便聽到有人一問：「仙娥縹緲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今日門欄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須慳。」

  門外一答「從來君子不懷金，此意追尋意轉深。欲望諸親聊闊略，毋煩介紹久勞心。」

  「喲，這是攔門詩都對上了。」內廳里一陣忙亂，一群姑嫂妯娌簇擁著楚靈兮回自己的閨房，余老太太這邊笑道，「他還真是個性急的，哪裡有娶媳婦來這般早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一邊說著一邊笑得更甚，「這看好的吉時可怎麼辦，總不能叫他站在這裡等啊。」

  這邊說這話，那邊攔門的已經放行了，只見身穿正紅色喜服的江雲朗前呼後擁的步入廳內，他大步流星滿面含笑，見了老太君就磕頭，「外祖母在上，請受孫女婿一拜。」

  這種日子他完全沒了往日裡高高在上的宰相風範，儼然一個娶媳婦的新郎子，春風得意，意氣風發，拜了老太君又去拜岳父，隨後便是一眾親友一一行禮。

  瞧著眼前這丰神俊朗玉樹臨風的孫女婿，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這堂堂宰相大人不僅年輕有為，還樣貌教養處處無可挑剔，真真是越看越歡喜。

  「快起來，快起來。」老太太親自扶他起來，「你這是來的早了。」

  「不早。」江雲朗一笑，「外祖父曾與我有恩，雲朗特意早來時候去給老大人上炷香，也給岳母大人上炷香，讓他們放心。」

  余老太太定定地看著他，掖著淚水道，「好，好孩子，你有心了，走，咱們帶你一道兒過去。」

  一行人浩浩湯湯往余家祖祠而去。

  祠堂里，江雲朗一身喜服跪在堂前，恭恭敬敬向列祖列宗磕頭行禮，對著余老大人的排位道，「今日給老大人上炷香，往日的恩情雲朗銘記於心，現有緣結親是雲朗的福氣，老大人曾經的主張學生時刻不敢忘記，日後定然將其發揚光大，輔君助國，請老大人受學生一拜。」

  三個響頭後，他轉而對著楚靈兮母親的排位道，「岳母大人，今日小婿就將莫莫帶走了，請岳母大人放心，我江雲朗此生定會愛重妻子，護莫莫周全，不會讓她吃半點虧，受半分委屈，還請岳母大人在天之靈保佑小婿和莫莫一帆風順夫妻同心。」

  他說得情真意切，將自己的姿態放到了最低。起先，余老太太還做好了準備，雖然說是嫁孫女，可是畢竟人家是當朝宰相，高門大戶金尊玉貴，即便有些身段和架子也是可以接受的，總不能當成普通毛腳女婿，教人家太委屈了。

  如今看他卻是更加識禮知趣，恭敬孝順，一切都想得周全做得體面，實實在在給了莫莫和余家體面。老太君心中感嘆，這是個方正周全的人兒，心裡有尺度，辦事有分寸，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果真不是沒有道理的。

  此時余老太太看江雲朗是怎麼看怎麼歡喜，這個孫女婿真真是長在了老太太的心尖尖上。

  新郎子這邊又是跪拜又是磕頭，行了好半天禮，那頭兒楚靈兮在閨房裡等的焦躁。

  「方才不就進門了嗎？怎麼還沒來？」春夏吩咐著小婢女，「上門上守著，來了進來通報一聲。」

  話音剛落，就見玄思從院牆跳進來，「相爺特意來得早去了祠堂，拜祖宗，拜老大人，拜夫人去了。」

  楚靈兮怔愣了一下，他竟當成了真事，這般用心，心裡一陣溫暖。

  正想著，前邊兒打探的小婢女慌慌張張跑回來，「娘子，娘子，新郎子來了。」

  楚靈兮趕緊端端正正坐好，擱在裙上的一雙小手汗涔涔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