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罪有應得

  夜色籠罩下來，他站在暮色與燭光的交界處，明暗的光影交替投射在他身上，給那張丰神俊朗的臉上增加了一絲詭異的肅殺之氣。

  他怎麼來了？

  楚靈兮心中一緊，還帶著官兵。

  「宰相大人。」楚青山也是一愣，「怎麼……這是作甚？」

  江雲朗一揮手，官兵們立在門外，他邁步走進正廳，眼神掠過楚靈兮看向楚青山，「趙岩一案本相被人栽贓冤枉，俱是她出的主意。」

  那雙深眸如寒潭，冷冷的眼神定在宋氏身上，「官家准本相親自來拿人，帶回去問問話。」

  他說得輕鬆，楚青山卻被嚇了一跳，忙賠笑道，「賢婿啊，宰相大人，何出此言啊。她就是一內宅婦人，怎麼能有那樣通天的本事冤枉大人呢，大人可是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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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雲朗的眼神剮了一眼楚青山，抽了抽嘴角道，「大晚上的，本相來跟岳父大人開玩笑嗎？我吃飽了撐的？」

  楚青山立時不語，一張臉憋得通紅。

  「她夥同孫崇助趙岩倒賣官爵，吏部一案官家已有定奪，案卷證據俱在，岳丈大人如若不信明日可以去查閱。」江雲朗掀起衣袍坐下，用眼角斜睨了一眼春夏，春夏一哆嗦，慌忙去侍候茶水。

  「本相今日來就是為此事而來。」他比了一個手勢，請楚青山入座，將宋氏同趙氏聯合栽贓陷害他的過程和盤托出，最後道，「此事，我家大嫂亦是證人。」

  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已經很明白了，人家是來興師問罪的。楚青山氣得直抖，一雙眼看向宋氏，「還不跪下。」

  宋氏此刻也慌了神了，忙跪下道，「大人，相爺，老爺，妾身是冤枉的。」

  「你還敢說自己是冤枉的。」楚青山的眼中充血，「我如今只覺得自己眼瞎了，你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手段，連朝廷里的事都能插手。」

  他閉上眼，絕望地搖搖頭，生無可戀。

  事到如今，已然在宋氏的意料之內，自從孫崇失蹤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會有這麼一天。

  「老爺。」宋氏涕淚橫流，跪著爬到楚青山腳邊，「老爺，妾身是做錯了，可是，那是對別人，對老爺，妾身絕無二心。」

  宋氏這會兒倒真是變成了悲悲切切的小婦人，玩起了回憶殺，「妾身還記得老爺當年最愛妾身釀的桂花酒。當年，杏花微雨，妾身被人欺負，若不是老爺出手相助，哪裡會有我們的今世情緣。這些年，我跟著老爺，心裡時時刻刻牽掛著您，難道都是假的嗎？」

  楚青山看著她那可憐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當年的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吏，雖然娶了妻靠著岳丈家榮升卻仍舊不被重用，終日碌碌無為。

  而他的髮妻，卻又是那樣的高傲冷淡，讓他感覺不到溫暖和慰藉。正是那時候，他遇到了宋氏，她的低眉順眼和百依百順讓楚青山一下子掉進了她的溫柔鄉里。為了她，楚青山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當了英雄，以一敵多，英雄救美，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想起了往事，楚青山老淚縱橫，轉頭對江雲朗道，「宰相大人，宋氏縱然有萬般錯處，可否請大人看在我這個未來岳丈的面子上，對她從輕發落，我可以擔保她日後定然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絕不會再生事。」

  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楚靈兮此刻再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絕望。她的父親就是這樣，對這個女人的撒嬌撒痴總是無法抵抗，守著所謂的感情，一再失去自己做人的底線。

  「岳丈大人，此事關係到朝廷，茲事體大，您這個時候求情……」江雲朗一臉無語地看了一眼楚靈兮，心裡頗有一些同情，有個這樣的爹可真是她命苦了。

  「大人，下官是這樣想的。」楚青山的身子往江雲朗那一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道，「這其中是否有誤會，她就是個無知婦人，一定是那孫崇坑害了她。」

  「父親……」

  「莫莫，稍安毋躁。」

  楚靈兮還想說什麼，被江雲朗打斷了，轉頭道，「我想岳丈大人或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不不，此事我知曉。」楚青山趕緊擺著手打斷了江雲朗的話，「孫崇是她遠房表哥，這些年幫她打理生意，我早就說讓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現在上當了吧，這事怪我沒有及時勸阻她。」

  宋氏的一雙眼睛看向楚青山，她和孫崇的關係前兩日報備過，是以她並不擔心。只是，這個男人這個時候還能站出來替她說話，心裡卻生出一絲愧疚。

  「那岳丈大人可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是表兄妹呢。」江雲朗聲音冷冷，一雙深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宋氏，「他們是夫妻。」

  一句話，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麼會？這怎麼可能。

  「你血口噴人。」宋氏一下子如同發了瘋一般跳出來，「你別想冤枉我，你這是故意的，你為了楚靈兮什麼都做得出來……」

  一旁的官兵及時上前按住了宋氏。

  江雲朗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楚青山，「岳父大人還是自己看吧。這裡是我從戶部多年的舊檔里找到的。這些年，她和孫崇一直就沒有斷了聯繫，二人作為趙岩的眼線收受賄賂買賣官爵，事後又妄圖栽贓本官。」

  他說得慢條斯理，一旁的楚靈兮仿佛要停止了呼吸。

  「戶部里的官員也是通過他們的手買官進去的，故而，藏起來一個婚契還是十分方便的。」江雲朗看著宋氏，「你們夫妻一直都在一起，只是隱瞞了事實，因為當年你們無路可去，為了生活下去，你不得已設計了圈套，引得楚大人上鉤，這些年……」

  江雲朗頓了頓道，「其實就是楚家在養活這對夫妻。之後宋氏通過自己的女兒攀附上了鶴揚和趙岩，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屋內一片寂靜，夜幕四合，無風的夏夜顯得格外幽靜，只能聽到隱隱傳來的蛙叫蟬鳴。

  「父親。」楚柔嘉哭成了淚人，「父親，原諒娘親吧，她也是迫不得已啊，看在娘親這些年照顧女兒和父親的份兒上，您就救救娘親吧。」

  「老爺。」宋氏此刻已然無法辯白，那張婚契她早就知道會是一個隱患，如今就這樣被拿出來反而坦然了，她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道，「老爺，既然事到如今，妾身自是無話可說，可是妾身對老爺的感情是真的，求老爺相信我一次。還請老爺日後善待柔嘉，讓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她可是老爺你親生的女兒啊。」

  楚靈兮的眼神定在了楚柔嘉臉上，一抹狐疑縈繞心頭，一轉頭碰上那對深眸，二人心照不宣，似乎腦海中都產生了同樣一個疑問。

  楚青山徹底崩潰了，這些年那點兒眷戀的情感原來都是一場騙局，她待在他身邊只為了讓她的丈夫能夠有一席之地，現在她卻還在那大放厥詞。一陣酸楚，楚青山再不多言。

  官兵將宋氏帶走，楚柔嘉苦苦拉著她的衣裾，宋氏只淡淡留下一句話，「柔嘉，記住娘親同你說的話，風風光光活下去。」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楚青山失魂落魄地走向內室，從此他便孤身一人了。

  楚靈兮回到小院兒，剛要進自己的閨房便被身後的人叫住。

  轉頭看去，那人長身玉立，月光如畫，星河燦爛，細碎的光照在他身上，竟有一種仙人之姿。

  「相爺找我有事？」楚靈兮問道。

  「來看看你身子如何了。」江雲朗看著面前這個瘦弱卻臉上永遠掛著倔強的人，想起那日她落水後楚楚可憐的模樣。

  「多謝相爺，已大好了。」楚靈兮道謝，並沒有邀請他進屋喝茶的打算。

  「宋氏參與朝廷一案還需慢慢審理，恐怕到最後也會因為無憑無據不會受到什麼懲罰。我這裡還有一件事情找到了證據，算作送給夫人的新婚大禮吧。」

  江雲朗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這一包是毒藥，就是當年毒殺岳母大人的那種藥。還有當年的採購記檔，我手裡還有證人，能夠證明採購下毒的人正是孫崇和宋氏。目前我正在派人追蹤孫崇，至於宋氏，莫莫可以替岳母大人報仇了。」

  他聲音平緩，冷冷淡淡，「方才沒有說，是怕楚柔嘉給孫崇通風報信。既然要報仇，還是由你親自動手比較好。」

  一滴淚水滑過臉龐，楚靈兮顫抖著接過那包東西，望著他的眼睛充滿了感激和溫暖，讓他渾身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一顆心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