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撕破臉皮

  夏日悠長，滿院子桃紅梨白鋪陳了一地，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盡顯溫柔旖旎之色。

  

  楚靈兮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裡，脫去了鞋襪，整個人蜷縮在躺椅里，慵懶舒適又無精打采。

  玄思和春夏默默對視一眼，各自忙去，沒有打擾她。

  醫女說的事情，玄思查了兩天，結果沒有什麼消息。都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莫說藥店換了一茬又一茬，就連知道當年這件事情的衙役也都已經找不到了。

  只能就此作罷了嗎？就差這一步？楚靈兮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正在萬般惆悵之時，小廝來報說老爺請大小姐過去正廳，有要事相商。楚靈兮這才懶懶地趿上軟鞋，進屋整理了一下衣裝，帶著春夏慢慢騰騰地去了正廳。

  剛過了晚膳的時辰，正廳里卻是一片肅穆的氣氛。楚青山坐在上首，楚靈兮掃了一眼，宋氏和楚柔嘉都在，心裡登時打起了精神，恐怕沒什麼好事。

  「父親。」楚靈兮草草行了個禮，並未理會一旁的宋氏和楚柔嘉。

  「坐吧。」楚青山看著她，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都是一家人，今天我們商量點兒家事。」

  楚靈兮端端正正坐下，春夏站在一旁侍候茶水。

  楚青山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女兒，清了清嗓音道，「為父是關心你。你的嫁妝我看也都準備妥當了。只是……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難免考慮不夠周全。咱們家畢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嫁妝都是你的私產，帶得太多小心日後被婆家占了便宜，會吃虧的。」

  聽聽這都什麼話，楚靈兮簡直無語，「爹爹，您叫我來就是要分我的嫁妝嗎？」

  楚青山一愣，「你這是什麼話，爹爹怎麼會要分你的嫁妝呢，爹爹是……」

  沒等他把話說完，楚靈兮繼續道，「按理說女兒出嫁，嫁妝本該娘家準備的，如今我這廂全是祖母和我自己籌辦，爹爹仿佛一個外人，不說替我置辦嫁妝，就是添份妝奩也是好的啊，可是爹爹非但什麼都不做，還在這裡打起我嫁妝的主意了。」

  她頓了頓，勉強按捺住火氣，「我的嫁妝帶的多了是我的體面，是為我日後生活計長短，怎麼還有嫌多的道理。爹爹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房裡還有事情呢。」

  她本就一肚子委屈和火氣，如今楚青山這樣胡言亂語，那憋了許久的話也就毫無顧忌地都倒了出來，話不好聽，態度自然更是不好。

  這番話直說的楚青山一臉不是一臉，「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父親能打什麼主意，難道還能盼著你不好嗎？」

  楚青山頓了頓，猶疑的眼神碰上宋氏的目光，「今日叫你來是想支會你一聲，如今你要出嫁了，你的妹妹不日也要出嫁，這一個家的財產都叫你拿走了，你卻從不考慮你妹妹的嫁妝嗎？難道要叫她嫁過去沒臉面你就有好處了嗎？」

  楚靈兮簡直讓他給氣笑了，「父親，什麼叫這個家的財產都叫我拿走了。我拿的都是當年母親的嫁妝和外祖父留下的財產，這些都是余家的東西，同旁人本就不相干。」

  楚靈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莫說楚柔嘉，我拿走的這些東西樣樣可都是有記檔名姓的，同父親也是毫不相干。如果父親沒有別的事，我沒時間同你們在這裡廢話。」

  說完，楚靈兮站起身來就要走。

  「站住。」楚青山被女兒懟的火氣也竄了上來，「如今這是楚府，咱們是一家人，什麼你的我的，罷了罷了，那些你說是你母親的，你拿走就是，也沒人惦記你的東西。今日是要同你說，你祖父祖母原先留下過一套不太大的祖宅，我想著如今你的嫁妝已然堪比公主的了，就打算將祖宅賣掉給你妹妹做嫁妝。」

  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楚靈兮的心裡仿佛吃了黃連一般苦澀，楚家的祖宅，既然是賣掉了那也該是兩姐妹均分，況且她還是嫡出長女，不說多分一點吧，現在倒好，盡數給了楚柔嘉，自己竟然仿佛不是這楚家的人一樣。

  「既然如此，我這裡也有一件事情要同父親說。」楚靈兮慢條斯理道，「我已同外祖母商量好了，出嫁那日從外祖家的老宅發嫁，那裡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外祖父和母親的靈位也都安放好，女兒出嫁了，得讓至親的人看見才好。這裡雖然也是我的產業，可是畢竟還有不相干的人，想來，父親也能理解吧。」

  她語速不快聲音不大，卻說的不容置疑。

  一旁坐著的宋氏一張臉頓時氣得煞白。這門親事本就是楚府高攀，如果楚靈兮在楚府出嫁，那麼大排場迎來送往自然也讓她臉上有光，如今楚靈兮竟要在外宅出嫁，她自然不能過去，那就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她不是這個家的人，簡直就是在羞辱她。

  「老爺。」宋氏硬生生按捺住火氣，沖楚青山想要抱怨，誰知卻被楚青山按下。

  「此事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願意如何決定便隨你。」楚青山沖宋氏擺擺手，「那祖宅的事情我們也就說定了，這可是你同意的，為父並無偏私。」

  對楚青山而言，楚靈兮在哪裡出嫁都是一樣，他是要到場的。宋氏要賣祖宅給柔嘉，楚靈兮要在外祖父那裡出嫁，乾脆，都答應，兩邊都不得罪，誰也別為難誰。

  可是這句話卻說得楚靈兮簡直要氣炸，「父親，這件事情並不是我同意的，是父親逼著我同意的。並且，如何叫不偏私？父親都將事情做絕到這種地步，還叫不偏私嗎？你只看到了她們母女讓你看到的一切，這背後藏了多少事，父親又知道多少。」

  一旁的宋氏終究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指著楚靈兮道，「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背後的事，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楚靈兮都不看她，端起茶盞冷哼道，「我本不願說出來的，可是你叫我說的。首先一樁，這些年你管家中帳冊，每年收入多少，迎來送往家常開支多少，結餘又是多少，你清楚我也清楚，這裡邊你私吞了最起碼得有萬兩，你可敢同我一起報官查帳？」

  楚青山一下子蒙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宋氏，一臉不可置信。

  」這第二樁事，城外的莊子還有馬場，你可敢讓父親去瞧一瞧，到底經營成了什麼樣子，你私自轉賣，又從中賺了多少，父親知道嗎？」

  楚青山這些年可是從未過問過任何宋氏帳目經營的事情，自己是一心相信她的，誰知竟有這麼多事。聽到這裡他如遭雷劈，指著宋氏道，「她說的可屬實？」

  「父親別急，還有這第三樁，那些母親當年經營得如火如荼的鋪面，這些年在這個婢妾手中一敗塗地，轉手倒賣，賺得那點兒房租錢都進了她自己的口袋，父親恐怕連一個大子兒都沒見過吧。」

  「父親。」楚靈兮無比同情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您是一門心思撲在她身上，可她呢？她可跟您說過一句實話？」

  楚青山的一張臉此刻已經氣得鐵青，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無法接受，這些年宋氏說什麼他便信什麼，真真切切地將她當成了至親至信的人。

  氣得腦袋發暈，楚青山顫聲道，「你只同我說那些經營不善收不回租子，原來你都剋扣下來……」

  「老爺，莫聽她胡說。」宋氏大聲哭訴，「那些錢是我留了下來，那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嗎，若是家中有大的需要，還不是要我從中籌謀周旋嗎？肥水不落外人田，這又有什麼錯。」

  「當真嗎？」楚靈兮一雙眼噴火一般盯著宋氏，「那些錢有多少在你手上，還有多少是你給了孫崇？」

  楚青山一愣，「你……」

  「宋氏，你敢告訴父親，孫崇是何人嗎？」楚靈兮直逼宋氏，「你可敢說出來，前幾日宰相被冤枉，你和孫崇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嗎？」

  此刻，楚青山徹底崩潰了，「什麼？宰相大人被冤枉，竟然還同你有關？」

  「不，老爺，不是那樣的，她冤枉我。」宋氏連連否認。

  一旁的楚柔嘉趕緊跪在楚青山腳邊，聲淚俱下道，「父親，莫聽楚靈兮胡謅，母親一個內宅婦人，如何同朝廷命官有牽扯，父親想想那怎麼可能？」

  楚青山愣住了，看看楚靈兮，又看看宋氏和楚柔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岳丈大人。」門外一個聲音響起，一旁門房的小廝還未來得及通報，就見江雲朗帶著官兵沖入府內，「本相證明，莫莫的話句句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