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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靈魂被抽走

2024-08-31 02:06:54 作者: 蜉蝣

  那種不確定能不能得到、不確定能不能做好、不確定未來會是如何的心境,像是看不到的灰塵,一點點覆蓋到人的瞳眸上,一點點讓世界變得灰暗,染上一抹憂慮的藍色。

  終於,凌然頭頂的聚光燈亮起。

  舞台下的導演組和安瑾、小白雨,無一不在心裡企盼,他能夠安安穩穩的唱完整首歌,實至名歸的捧著冠軍獎盃。台下對剛剛的災難一無所知的觀眾,全都帶著一睹少年神采的眼睛,屏息靜默著。

  凌然蒼白的手指撥動吉他,彈奏出振聾發聵的旋律,仿佛是要以此,宣誓一次失敗不代表,他就不是舞台上的王。

  觀眾也很買帳,表情好了許多。

  可安瑾不過才剛剛喘了口氣,耳邊就傳來了凌然開口唱歌的聲音,饒是她足夠克制,此時也忍不住緊緊蹙起了眉頭。

  少年的嗓音不再清澈,變成了粗糙的沙啞聲,像是小時候上課時,藏了尖銳石子的粉筆劃破黑板的聲音,猶如鋒利的小刀劃破柔軟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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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練習過度,也許是變聲期沒能好好保護嗓子,這邊,蹙著眉頭的安瑾還在拼命找藉口,想要安慰身旁眼裡蓄滿淚水的小白雨,那邊,拿錢買票想要欣賞這天籟之音的觀眾,以及籌劃已久只等今朝劃下一個完美句點的節目組,對這個緊要關頭出了差錯的少年,沒有絲毫憐憫。

  他們將最污濁的話脫口而出,手上能傷人的工具紛紛丟到台上,節目組只是默默看著,沒有絲毫阻攔。

  台上,凌然望著台下的喧譁、吵嚷、瘋狂,仿佛世界被靜了音,他的眼裡只能看到這些。仿佛世界一下子凝固住,他除了默默看著,做不了任何事。

  安瑾還是第一次看到,凌然流淚的模樣。比起小孩子受了委屈,更像是被世界拋棄。

  歌手沒了好嗓子,如同人失去了靈魂,存在與不存在,都無關既要。

  也因為想到這兒,安瑾只覺得心裡湧上了無盡的荒涼感,好半天都愣在原地,一動都沒有動。連同她手心裡緊緊攥著的小白雨,都忘記了鬆開。

  台下,舉著『凌然』燈牌的幾個女學生,趁被人不注意,像狂躁的風一樣衝到了凌然身邊,將手上五顏六色變幻光芒的燈牌重重甩到了他身上。

  『砰』地一聲,燈牌墜落在地,化為無用的玻璃碎屑,方才的光芒仿佛只是海市蜃樓,美好卻毫不真實。又是『砰』地一聲,凌然像個被抽乾了血的木偶人無力倒在了地上,貼著地的右臉流淌出溫熱的血,染紅了地面的玻璃碎屑。

  「凌然哥哥!」

  世界仿佛一瞬間靜止,小白雨終於掙脫掉了安瑾的手,衝到了台上。瘦小的身子抱著已然昏厥的人,哭聲劃破天際。

  攝像機的紅點徹底熄滅,監製熟練的插播一條最長的GG。卻也搖了搖頭,感嘆這一定是他做過最失敗的一次直播。

  台下喧譁的眾人沒了聲響,但也只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仿佛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活該墜入十八層地獄才好。

  而他也不過是,沒按他們期望中的模樣做好這件事。

  世界就是這麼翻臉不認人,一旦你脫了軌道,便失卻了一切本能安穩得到的東西。

  ......

  計程車上,吱吱呀呀的廣播還在報導『史上最嚴重的一次直播事故。』

  記者們只是按要求規規矩矩的念著台詞,仿佛當事人是死是活,不過是一會兒要說的話變幾個字這樣簡單的問題。

  「能不能把廣播關掉!」安瑾一手抱著昏倒的凌然,另一手抱著哭到眼裡毫無生氣的小白雨,聲音低沉的像是經歷了人世間最痛苦的離別。

  醫院,隔壁手術室搶救失敗,家屬的哀嚎聲陣陣穿牆。小白雨已經哭到無力,如今一抖一抖的伏在安瑾懷中。安瑾雖很心疼,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默默抱著她,期待阮輕煙快點兒到來。

  消毒水的味道蓋過瀰漫的血腥,來來回回的醫生護士總是表情肅穆,仿佛已經看清,生死離別只是尋常之事。

  不曉得當他們最愛的人被宣告搶救無效,還能不能平靜接受?

  安瑾背靠在牆上,頭微微仰著,眼裡的光芒,在『手術中』三個字燈光熄滅的瞬間,終於亮了一下。

  「醫生!」

  「凌......」小白雨也被她抱了過去,不過剛問出一個字,便再次嗚咽了起來。

  「病人情況穩定,額頭不過受了點皮外傷,只是......」

  「只是什麼?」安瑾攥緊了手,一秒鐘如此漫長。

  「只是他的聲帶嚴重損壞,雖然做了手術,但不能完全修復。」醫生熟練地摘下手套,還是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雖然平時說話沒問題,但唱歌......還是讓他放棄算了。」

  ......

  若是把一個人的靈魂抽走,他還剩下什麼?

  「凌然哥哥......」安瑾捂住了小白雨令人心痛的呼喚,默默看著被推出手術室的凌然。他已經清醒,眼裡卻沒了往日的神采,像是被生活中各種瑣事磨得喪失了夢想的社會人士。

  另一邊,剛剛趕過來的季唯言握緊了安瑾的手,兩個人的指尖都是涼的,誰都溫暖不了誰。

  安瑾垂下頭,遮掩眸中快要落下的淚,卻在低下頭的一瞬間,驀地瞪圓了眼睛,「小白雨!」

  懷裡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傷心到昏厥。

  阮輕煙到來時,安瑾十分抱歉的拉住了她的手,對方一句話都沒責備,反倒是安慰起了她。

  「這事兒,只能說是造化。命運給了他一樣寶貝,卻在人還沒好好享用的時候,便殘酷收回。」她經歷的多,自然比安瑾看的開一些。

  可是,凌然還是個十五歲未曾經歷過多少風雨的孩子,又怎麼能承受住這些?

  無論安瑾怎麼想,都想不出安慰凌然的話。她疲憊地靠在季唯言肩頭,抬起眼時,恰好對上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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