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局外人

  阮輕煙微笑著從廚房走了出來，手上帶著橡膠手套，像是個居家的小媳婦，和熒幕上身著高貴禮服的模樣判若兩人，但都同樣美好。

  她熟練地摘下手套，將安瑾按到了沙發上。看到站在原地沒動彈的季唯言，阮輕煙拂了拂耳邊的碎發，徑直越過安瑾衝到他面前，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提高了音量怒斥道：「想吃白飯是不是？快給我進去幹活！」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季唯言笑著求饒，唇角勾起的笑容美好。阮輕煙點了點他的額頭，畫面好看的像是電視劇拍攝現場。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安瑾才捨得眨了下眼。眼角有淡淡水漬，別人看不出來，卻讓她心裡又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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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顧玲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她，貼心的陪她說了會兒話。儘管安瑾心情亂糟糟的，只是胡亂應了幾個字，很快便沒了下文。但因為阿姨的親切，也讓她舒服了許多。

  吃飯的時候，四人圍坐在長方形餐桌上，安瑾和季唯言坐在一面，對面是正對著她的顧阿姨和正對著她的阮輕煙。

  「你不能吃辣，我特地把這幾個不辣的菜擺你面前了，」剛坐下，阮輕煙就朝季唯言邀功道。

  安瑾拿起筷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驀地想到當初自己還帶著季唯言吃那家重辣的重慶小面，他滿臉猶疑自己卻仍舊在滔滔不絕說服他吃下去的模樣。

  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口味都諳熟的情況。跟她對比起來，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安瑾垂下頭，覺得自己在來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已經被消耗殆盡。

  「安瑾，吃菜！」對面，顧玲夾了塊魚放進了她碗裡。

  「謝謝阿姨，」安瑾勉強扯起一絲笑，但魚的味道還是有些苦澀。

  「輕煙，」顧玲的語氣像是在追憶往事，望著阮輕煙臉上掛著感激的笑，「當年我忙著事業，還是你時不時帶唯言到自己家，讓他多吃些飯。」

  「如果不是這樣，這孩子沒準兒還會營養不良，不會像現在這樣高高大大的，長得這麼好。」

  阮輕煙默契地望了季唯言一眼，彼此都偷笑了一下，而後季唯言才開口道：「媽，她可一點都不吃虧！」

  「都這麼大的男人了，怎麼說話還像個小孩子，不知道感恩！」顧玲剜了季唯言一眼，語氣嚴厲。

  「當年......」看到阮輕煙怒斥著他不要說的模樣，季唯言頓了一下，還是在顧玲的八卦眼神中說了出口，「當年那些追在她身後纏著她的小男生，都是我趕跑的。因為這樣，她才會感激地請我到她家吃飯！」

  「你還記不記得......」阮輕煙笑著推了下季唯言的肩膀，「當年你坐在我家飯桌上還哭了一次，邊哭邊說說自己平時在家裡連熱飯都吃不到，冰箱也是空蕩蕩的，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

  「當時我們一桌人都被你的鬼哭狼嚎嚇到，好半天才敢再吃飯。為此，我媽媽那段日子也變著花樣給你做好吃的，每天都邀請你過來。」

  「就憑我媽媽對你那麼好，你現在也不能不知恩圖報......」看季唯言沒了笑容的臉，阮輕煙驀地停住了接下來的話。

  「那段日子都過去了，更何況你都找到爸爸了不是？」阮輕煙推了推他僵硬的肩膀，心裡莫名抱歉。

  「喂！」看季唯言低下了頭，陰沉著臉，阮輕煙越發覺得說錯了話，「我剛剛只是在開玩笑，你不要當真啊！」

  「當真了你......」

  「你就連三歲小孩子都不如！」季唯言抬起頭，朝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一如小時候的模樣。

  阮輕煙聽到這話，立即笑了出聲，眉頭也緩緩舒展。

  這是他們倆之前經常開的一句玩笑，因為小時候不懂事，總愛拌嘴，兩人就會開始冷戰。

  但小孩子的怒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往往是面對面吹鼻子瞪眼乾坐幾分鐘後，一方就會放下身段，主動道歉。

  另一方也早就沒了氣，為了讓關係恢復如初，便會開玩笑說：「誰真的生氣，誰就連三歲小孩子都不如。」

  看到季唯言剛剛嚴肅的表情，顧玲本來還在擔心，這會兒看到兩人相視而笑的樣子，才知道是個玩笑，心裡瞬間鬆了口氣。

  「唯言，小時候我太忙，沒時間給你做飯，是不是還覺得委屈？」

  「媽，」季唯言忙的攔住了顧玲的欲言又止，垂著眼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剛剛阮輕煙說我小時候哭的事情，我還差點忍不出笑出來！」他眨了眨眼，眸中沒了一絲陰暗，滿是暖融的陽光。

  因為苦痛已經成為過去，因為所有的不愉快現已釋懷。所以，曾經想到就會默默流淚的那些回憶，也能被當做玩笑，隨意說出。

  「說到底，還是多虧了輕煙，」顧玲轉頭望向身邊的阮輕煙，眼睛裡滿是感激。

  「阿姨，」阮輕煙笑著撲到了顧玲懷裡，撒嬌的模樣像個單純的小孩子。

  顧玲溫柔的撫摸著阮輕煙的髮絲，突然想到什麼，笑道：「當年我看你們愛吵架，還恐嚇說再吵下去長大後就會結婚，結果反而因此吵得更凶了。」

  「時間過得好快，一下子你們都成了大孩子。我也想過，你們要是真的結了婚，一定很合適。可偏偏......」

  「阿姨，」阮輕煙一下子坐了起來，「安瑾，你說阿姨是不是在說胡話？」

  始終都在默默吃飯的安瑾，這時候才抬頭，她默默望了一圈兒身旁的人，越發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

  他們兩個朝夕相處了幾十年，彼此間有無數默契。就連顧阿姨，待她也比待自己要親昵許多。

  這點，安瑾在剛剛感受深切。

  她點了點頭，小聲道：「我也覺得你們挺合適的。」

  這話，是發自內心說出口的。她剛剛就想，如果陪在季唯言身旁的人是阮輕煙，那她輸的也不會太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