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遠方的窗口

  此時安瑾微微抬了一下手臂，但又很快放了回去。她陷入了矛盾，不願跟季唯言身邊的人扯上聯繫，因為她一個月後就要徹底消失。但孩子此時的哭聲太讓人揪心，讓她覺得站著不動像是在犯罪一般。

  糾結了一會兒，安瑾張了張口，「季唯言當然會更喜歡你。」

  她說話時面無表情的臉，很難讓人信服。

  但季唯言一聽這話，登時如被霜打蔫了的茄子般，喪著臉，連懷中還在委屈著的小白雨都不顧了，質問道：「老婆，你這是在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安瑾已經絲毫不懷疑季唯言對演戲這件事情的執著，不過，一個月之後，等他接了下一部戲，就會全身心投入進去，估計連今天說了些什麼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她甚至懷疑，季唯言會不會連她長什麼樣都會一併忘記？

  但這個問題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還在委屈著的小女孩安撫好，「要是他拋棄你了，我會承擔照顧你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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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瑾捏了捏小白雨鼓起來的臉頰，軟軟的，十分稚嫩。雖然知道她這個諾言是兌換不了了，但安瑾也沒多少愧疚的感覺。

  因為知道，季唯言不會拋棄小白雨，更不會因為她拋棄小白雨。

  「那我可以叫你媽媽嗎？」小白雨的眼睛晶亮，恍若世間最純粹無暇的琉璃。

  「不可以，」安瑾一本正色，「要是你隨便拉個人都能叫媽媽，會對不起自己真正的媽媽。」

  「真正的媽媽，」小白雨呢喃了好一會兒，誰都能感受到她話語裡的傷感，「我真正的爸爸媽媽，早就不要我了，他們在我五歲的時候把我丟在這家孤兒院門口，如果不是季爸爸看到網上報導的我的消息，每周到這兒跟我玩，我肯定會因為孤獨，活不下去的。」

  安瑾一時僵住，望著季唯言被窗口陽光包裹的側臉，久久不言。

  「也許他們只是一時之間有了別的事情，才把你寄養在這兒，」季唯言的說話聲藏著讓人不自覺安定下來的溫柔，「你只要心裡帶著希望，永遠等著，總有一天會等到的。」

  「真的？」小白雨的聲音恢復了初見時的活潑，仿佛剛剛的傷感只是精湛的演技，她仍舊是那個永遠樂觀開朗的小公主。

  「早晚會回來的，」季唯言信誓旦旦，他透亮的眼眸望向室內唯一的窗口，仿佛透過窗口，看到了某個遠方。

  安瑾也循著季唯言的視線，望向窗口處那一點點扎眼的光芒，喃喃道：「就算回不來，你也能好好活著......」

  思緒，漂浮到十年前。

  高中，安瑾憑優越成績考上了全市數一數二的天一中學。一學期五位數的學費讓安瑾有些犯難，但她的爸媽都安慰她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她要好好學習。這所學校的不少學生，都是因為家裡的關係才進來的。

  衣著普通的安瑾站在一群全身上下都是大牌的同學身旁，但她一點都沒有感到自卑。

  因為她有美滿的家庭，一對很愛她也彼此恩愛的父母。成長在這樣溫馨的家庭中，讓安瑾很知足。

  可這一切，全都在一夕之間打破。

  開學沒多久，安瑾在電話亭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被通知：她爸爸愛上了別的女人，選擇離婚，安瑾的撫養權也直接放棄掉。

  至今，安瑾還能夠想起電話中傳來媽媽的說話時的語氣——平靜的不像話。仿佛正在說著的，不過是一件早已預料之中的事情，那時候安瑾十分懷疑，媽媽是不是根本就不愛爸爸？

  如今，她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安瑾聽到消息後備受打擊，馬上跟老師請假回到了家裡。媽媽剛好那天休息，客廳里擺滿了半成品的玩偶，媽媽就坐在那堆玩偶中間，看到她後，淡淡的打了聲招呼，手上還在給玩偶貼眼睛。

  「你在做什麼？」安瑾已經紅了眼睛。

  「家裡少了個人賺錢，我當然要做多一點工作的。」

  安瑾垂下頭，心中瞭然。原本爸爸媽媽的工資一個月加起來六千塊，在H市生活還算綽綽有餘。可如今少了一個人，媽媽是在電廠上班，一個月固定工資只有三千塊。

  「我可以換個學校，學費便宜一點的。」若是減掉了高額的學費，三千塊還算夠她們兩人生活。

  「不！」她媽媽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如果換了學校，只會得不償失。我只需要辛苦三年就行了......」

  安瑾也了解，她現在只有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才是改變如今環境最好的解決辦法，因此不做過多辯解。腦海中閃過千絲萬緒，很想質問一句爸爸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在看到媽媽佝僂著腰還在不停做工的時候，還是忍住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可以在家休息一天，但明天早上就得給我回學校，好好學習！」

  「嗯，」安瑾珉緊唇，走到媽媽身邊蹲了下去，白花花的一大堆小熊讓安瑾的眼睛刺痛了一下，視線變得模糊。

  「你這手是用來寫作業的，先不要管這些！」她媽媽看穿了她的意圖，馬上阻止了安瑾的幫忙。

  之後每次，安瑾放假要幫媽媽忙的時候，得到的總是這句話。她好像在心裡計劃好了一切，在安瑾考上大學和能靠自己的技能賺錢時，再停下這些每天都在勞碌的日子。

  安瑾也暗暗發誓，早點通過成績，改變媽媽如今的現狀。

  高二下學期，安瑾就因為程序賺到了錢。當她讓媽媽停止這麼操勞的工作，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時，得到的只是一句，「你現在能保證一輩子都能靠這個兼職賺錢嗎，還是考上好大學穩定。」

  她自然是保證不了，也說服不了媽媽。

  媽媽原本的工作是做五休二，每天三班倒。如今多了份兼職，變成一個月沒有一天休息，每天只睡六個小時，其餘時間全部都用在了賺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