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公主姐姐

  宋淮一直在觀察鍾如意的表情。

  聽到老人的話，急於撇清自己。

  「沒有，卑職……我沒有到帳篷外面……」

  鍾如意不聽他的話，把他按在原地，動手撩起他的褲腿，開始給他上藥。

  有沒有到處亂跑，看傷口就知道了。

  本來今早她離開的時候，宋淮傷口處的血已經止住了，現在回來一看，傷口又裂開了。

  鍾如意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你還想解釋什麼？」

  一時間，宋淮無言以對。

  

  這好像，確實解釋不清。

  鍾如意動作輕慢地幫宋淮上藥。

  周圍的人很識趣地不過來打擾，給這對小夫妻騰出私人空間。

  鍾如意邊上藥，邊輕聲跟宋淮交談。

  「我方才去拿藥，看到官兵在施粥，只有一點米湯，你之前去施粥的時候，糧倉里還剩多少糧食？」

  宋淮認真聆聽鍾如意的話，小聲答道：「還有三分之一。」

  他們來荊州之前，荊州的糧倉也僅有三分之二。

  從他們來的那天到現在，過去了將近十二天。

  也就是說，荊州糧倉里三分之一的糧食就能撐十二天。

  如果太守把糧倉全部放開，應該還能再撐半個月。

  只要撐過這個半個月，等到從其他地方調來糧食，那麼荊州城之危可解。

  雖然現在很多人都感染的瘟疫，但只有糧食，才是真正能救人的。

  百姓們只有吃飽了活下去，才能戰勝瘟疫。

  鍾如意心裡有了個底。

  只要太守賈鈺繼續開倉放糧，那麼被困在荊州城外的難民便可活下去。

  鍾如意一邊給宋淮上藥，一邊憂心城外難民的生存問題。

  宋淮決定逃出荊州城時，去太守府的廚房順了不少食物，靠著從太守府順來的食物，撐個三五天不成問題。

  接下來的幾天，鍾如意和宋淮一直窩在難民營里。

  城外每天施的粥越來越少，從每天五個粥棚，到三個粥棚，到最後一鍋粥也沒有了。

  不過五天，城外不僅連一鍋粥的沒有，就連出來問診的大夫也被關在城裡出不來了。

  鍾如意被關在城外，不知道城內是什麼狀況。

  照理說，這個時候，從外面送來的救濟糧應該已經送到了，城外的百姓不該沒有飯吃才對。

  可鍾如意一直守在城外，不僅沒有看到一丁點糧食從外面運進城，就連一個生人都沒見。

  跟鍾如意住在同一個帳篷里的百姓越來越少。

  有的人病了，自覺地去到感染瘟疫的人群中，有的人睡了一覺，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僅僅是半個月，城外的難民數量，跟鍾如意剛到荊州城時相比，減少了一半。

  少了那一半，少部分離開了荊州城，大部分埋骨荊州。

  他們從太守府帶出來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

  宋淮的腿傷也好了很多。

  本來從各州府運來的糧食還是沒有絲毫風聲。

  這天，鍾如意去打探消息，想了解一下外地的糧食為什麼沒能運來。

  她在難民營里走了一圈，也不知從哪兒聽到的風聲，說是糧食在搬半道上就被別的難民劫走了。

  守在荊州城的難民開始堵在城門口，要求太守繼續開倉放糧。

  而城門禁閉，荊州城又恢復成鍾如意來時的樣子。

  肉眼看不到的惶恐在人群中蔓延，黑壓壓的難民守在城門。

  天幕低垂，一朵陰雲籠罩在荊州城上空，荊州城外死氣環繞。

  因為飢餓，因為疾病，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全都餓得說不出話。

  荊州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之前晉國攻過來，十萬精兵圍城，數百架雲梯攻城，都沒能攻下荊州。

  在荊州城外不過是些老弱病殘，如果太守不主動打開城門，那無論城外的難民做什麼，都絕不可能打開城門。

  難民們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

  站在不遠處的鐘如意看得揪心。

  她能理解賈鈺閉門不出。

  荊州城的重要性僅次於彭城，彭城和晉國交接，而荊州，恰好處於大魏的交通要道上。

  彭城和荊州互為唇齒。

  如果晉國打過來，兵行險招攻下荊州，切斷彭城和荊州的聯繫，那麼彭城將會淪為孤城，無論彭城將士有多麼兇悍，都熬不過被圍困的命運。

  倘若晉國攻破了彭城，那麼荊州將是大魏最後的屏障。

  若荊州無糧，晉國兵馬只消圍堵在城外，用不著幾天，荊州城便不攻自破。

  站在太守賈鈺的角度，無論如何，荊州都要屯糧，甚至不惜犧牲城外的難民，最後三分之一糧食，是荊州的底線。

  可站在鍾如意的角度，百姓才是她的底線。

  荊州城屯糧，是為了防止萬一晉國打過來。

  如果是為了這個萬一，就要犧牲城外難民的性命，鍾如意做不到。

  她站在城外觀望了一會兒。

  正打算回到帳篷里，一轉身，就看到一個小姑娘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小姑娘看著眼熟，算上這一次，鍾如意已經見過她三次了。

  一次是剛進城的時候，一次是前不久她去找大夫幫宋淮拿藥的時候，而第三次就是現在。

  小姑娘的眼神是那麼熾熱，鍾如意也注視了她一會兒，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

  然而下一刻，小姑娘跑過來保住她的大腿跪下來。

  小姑娘走進了，鍾如意才看到小姑娘一雙眼眶通紅，整個人被餓得瘦骨嶙峋，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尤其招人憐。

  「姐姐，求求您分我一口吃的吧！」

  鍾如意被小姑娘突如其來的哀求嚇了一跳。

  她連忙想把小姑娘攙扶起來。

  可小姑娘卻死活都要跪在地上。

  「姐姐，我跟奶奶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求姐姐可憐可憐我們，賞我一口吃的吧。」

  說完，開始一個勁地磕頭。

  鍾如意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怎麼只跑來求自己一個人，她怕人看出自己這邊的異常，連忙應道。

  「你別跪，快起來！」

  小姑娘不為所動，一個勁磕頭。

  之前有人告訴她，只要跪在城門口，求到太守大人心軟，太守大人就會給他們賞飯吃。

  可那麼多人都跪在城門口，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有有人打開城門。

  而且范大夫跟她說過，他們這些難民，之所以能得到災糧，是因為一個叫做長公主的姐姐幫他們在太守大人面前說話，他們與其去求太守大人，還不如來求這個長公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