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可笑至極
2024-08-31 00:34:55
作者: 華陰
平寧郡主把瓷瓶揣在懷裡,把木盒和被褥放回原位,走出了碧落軒。
她看了一眼守在院子外面的女使,開口吩咐道:「備車,回一趟王府。」
宋府和王府相距甚遠,一來一回要花上大半天時間。
以往,平寧郡主回王府都要提前準備,怎麼今天突然就要回王府了?
難道是因為音小娘的死?
侍女們在心中暗自猜測,卻不敢問,下去照做。
沒過多久,府里的車夫就套好了馬。
平寧郡主乘馬車回王府。
當初她從王府嫁過來的時候,十里紅妝,萬人空巷。
在汴京城裡,誰家的姑娘不羨慕她。
可後來,她成了汴京城的笑話,一個高高在上的郡主,居然要和賤婢共事一夫,誰不嘲笑她可憐。
汴京城內的婦人拿她的事做茶飯笑柄,她的父王氣不過,生了一場重病,沒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如今的王府已然破敗,不復當初輝煌盛況,府里也只剩幾個老人。
平寧郡主回到王府,府內的老管家王伯看到她,當即紅了眼眶。
「群主要回來怎麼不遣人回來說一聲?老奴什麼準備都沒做。」
平寧郡主虛虛笑了笑:「王伯不用準備,我是回自己家,又不是去其他什麼地方。」
王伯邊抹眼淚,邊哭道:「老奴昨晚還夢到老王爺,他說他想郡主了,郡主怎麼也不回來看看,沒想到郡主今日就回來了。」
平寧郡主眼中也有淚光:「父王……我也想父王了。」
王伯關切問道:「郡主在送府過得可還好,那宋威有沒有欺負郡主?」
平寧郡主搖搖頭。
她和宋威雖是多年夫妻,可情分早就不在了,如今他們不過是形式上的夫妻,平日除了例行公事般的問候,便沒有二話。
宋威還是和以前一樣。
今日一個小妾,明日一個通房。
搬進宋府里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她管累了,也不想管了,索性隨她們去。
王伯繼續抹眼淚。
「又是郡主在宋家受了委屈,可一定要記得回來說,老奴我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會讓宋威那個天殺的男人欺負郡主……」
王伯為平寧郡主報不起。
平寧郡主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
「王伯,音兒……她死了。」
王伯一愣。
他是王府里的老人了,看著郡主和音兒一塊長大,又看著音兒陪小姐一塊嫁進宋府。
後來音兒背叛郡主,勾引了郡主的夫婿,他氣得罵了音兒好一段時間白眼狼。
他痛恨音兒的同時,也為音兒感覺到可惜。
這麼多年,不只是他,連郡主和已經過身的老王爺,大家都把音兒當做郡主的妹妹,老王爺甚至還為了音兒準備嫁妝,就等著她年歲一到,就認她做義女,將她從王府嫁出。
以王府的地位,就算音兒不是正經的小姐,也能嫁個富貴人家當個正室,以老王爺和郡主對音兒的感情,就算音兒出嫁了,王府也永遠是她的後盾和娘家。
可沒想到,所有人都沒能等來音兒出嫁的那一天,而是等來音兒做了宋威侍妾的消息。
如今音兒死了,王伯也說不上來是心中痛快還是悲痛。
他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
平寧郡主道:「我還記得,當年我父王在屬下給我們倆一起埋了酒。」
王伯點點頭:「嗯。」
當年老王爺把音兒當做自家人,給郡主和音兒都埋了一壇女兒紅,屬於郡主的那一壇女兒紅,在郡主出嫁的時候已經喝掉了。
而屬於音兒的女兒紅,現在還在樹下埋著。
平寧郡主道:「咱們去把酒挖出來吧,我想把酒帶回去,跟音兒葬做一處。」
王伯再次嘆了口氣。
如今音兒已經去了,那酒在埋著也沒有用了,那些往事也都隨著音兒的死而消散。
王伯帶著平寧郡主到那棵埋酒的樹下。
平寧郡主不顧地上髒污,拿著一個小鋤頭,慢慢鋤開地里的泥土。
等鋤頭碰到深埋在地里的酒罈,她用手小心翼翼把地上的泥刨開,以免用鋤頭把酒罈砸碎。
好半天終於把完整的酒罈挖了出來。
酒罈洗乾淨,平寧郡主把罈子抱在懷裡,跟王伯告別後,坐著馬車回宋府。
等她回到宋府時,夜已經深了。
翠枝已經幫她備好飯菜,請宋府的主人,雲麾將軍宋威過來用飯。
平寧郡主抱著酒罈走進飯廳。
宋宋威看到自己的髮妻,面上假模假樣的假笑。
「今日也不是什麼大日子,郡主今日怎麼突然想起要同本將軍一道用飯?」
王府里所有下人都知道郡主和將軍不和,兩人很少做一處,只有逢年過節或者外出應酬的時候才會在一塊兒。
兩人對彼此都心生不滿,已經許多年未曾同房。
他們名存實亡的夫妻,也是熟悉的陌生人。
平寧郡主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宋威,抱著酒罈放到桌上,整理好了自己的儀容,才問到:「將軍可知今日府里發生了什麼事?」
音小娘之死,早就傳開了,宋威今日公務回來之後,也聽說了。
當年他寵幸音小娘,不過是一時興起,對他來說,女人就像衣裳,不過是穿一件換一件的事。
就算音小娘生養了他的親生兒子,可他有那麼多兒子,不缺音小娘的一個兒子。
尤其音小娘之前還是平寧郡主身邊的婢女,那女人這麼卑微的身份,讓她當個小娘已經是抬舉她了。
如今她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府里又不是沒死過人。
宋威以為,平寧郡主是想和自己商量,該如何處理音小娘的後事,語氣平靜地說道:「我聽說音小娘死了,音小娘的身份也上不得台面,你讓人隨便給她找副棺材收了吧。」
「音小娘是為將軍生過兒子的人。」
宋威滿不在乎:「她兒子叫什麼來著?我記得她兒子不是死了嗎?」
他連宋淮活著回來的事都不知道,又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宋淮這個兒子的生死。
平寧郡主聽著宋威的一番話,心中只覺可笑。
這麼多年,她為這個男人殫精竭慮,迷失了自己,因為這個男人,失去了最親的姐妹和骨肉血親的孩子。
可臨到頭來,他就一句輕飄飄的話,就這麼把音兒的生死給揭了過去。
可笑,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