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棍棒之下

  叫做音兒的女人聽到這句話，不敢做聲。

  哪怕手背被平寧郡主碾踩，鑽心的痛楚從掌心傳來，音兒也只是咬緊牙關，艱難忍耐。

  平寧郡主腳下力道加重。

  然而音兒只是咬緊牙關，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平寧郡主折磨音兒半天，頓覺無趣，一腳把音兒踢到在地，狠狠啐了一句：「賤人！」

  被踹到的音兒一陣頭暈目眩，等她緩過來後，重新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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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兒的工夫，劉管家已經帶著宋淮走進碧螺軒。

  宋淮走進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生母音小娘。

  看到小娘卑微的姿態，以及紅腫的手背，宋淮心中痛苦，抬起頭，強忍著心底的情緒，視而不見。

  他走到平寧郡主跟前，雙手交疊在前，恭敬行禮：「兒子見過母親。」

  在大魏，妾室或者通房所生的子女，都要稱當家主母為母親，稱自己的生母為小娘。

  平寧郡主聽著這聲諷刺的兒子，心中恨意滔天。

  兒子？

  她只有一個兒子，她的兒子叫做宋崢，三年前已經死在了南疆，音兒這個賤人生出來的雜種，怎麼有資格叫她母親！

  平寧郡主攥緊手掌，不等她發話，她的心腹翠枝心念一動，蹲下身，抓住音兒的襟口，狠狠打了音兒一記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徹整個院子。

  「音小娘，你就是這麼教養淮公子的嗎？見到郡主娘娘，竟如此沒規沒矩，連禮都行不好！」

  宋淮聽著清脆的耳光聲，看著生母紅腫的廉價，心中怒火燃燒。

  他咬牙壓下心中的怒火，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向平寧郡主行跪拜大禮。

  「兒子宋淮，見過母親！」

  平寧郡主看著更加謙卑的宋淮，聽著那聲刺耳的母親，心中更狠。

  憑什麼，憑什麼他的兒子戰死在南疆，而這賤人的兒子，竟平安無事？

  明明做錯事的是這個賤人，跟她生的小畜生，他們母子犯的錯，憑什麼要讓她的兒子來承擔後果！

  心中的怒火灼燒理智，平寧郡主走上前，蹲下身，緩緩抬起手腕。

  她用力掐住音兒的頸脖，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泛著光，劃破音兒白皙纖細的頸脖。

  一絲鮮血從音兒頸脖上流出。

  「音兒，你可真是養了一個大孝子，這個孝子出門在外那麼多年，半點消息都沒有，如今回來了，還記得來擺件我這個母親，可真是難得啊！」咬牙著重強調母親二字，諷刺意味十足。

  宋淮看著母親受此大辱，攥緊拳頭，沒有上前推開平寧郡主，只是以頭搶地，畢恭畢敬地跪著，大聲道：「千錯萬錯，都是宋淮的錯，還請郡主不要為難音小娘。」

  旁邊的翠枝代平寧郡主道：「為難？音小娘弄斷了郡主最喜歡的垂絲海棠，郡主不過是在教音小娘學規矩，怎麼能算得為難呢？宋淮少爺莫不是在指責郡主不知輕重，故意苛待音小娘？」

  聽到如此污衊，音兒仍舊沒有辯駁半句，仍舊卑微地跪著。

  翠枝繼續道：「淮少爺離家多年，想必已經忘了咱們將軍府的規矩，竟敢攀誣郡主娘娘。」

  說道這兒，一個眼神示意自己身邊的是侍女。

  侍女當即會意，走到屋內，拿出一根胳膊粗細的木棍，雙手捧著棍子，遞到音兒面前。

  翠枝繼續道：「棍棒底下才能出孝子，淮少爺對郡主娘娘大不敬，還請音小娘好好教淮少爺學規矩！」

  就是故意在找母子倆的茬。

  平寧郡主視母子倆為眼中釘肉中刺，無論有沒有那株海棠，只要她想找母子倆的麻煩，她都能找到藉口來處罰這對母子。

  音兒看著眼前的木棍，緩緩直起腰，拿起木棍，走到宋淮身後，二話不說，揚起木棍，對著宋淮的後背就是一下。

  她這一擊快且狠，絲毫沒有因為宋淮是自己的兒子而心軟。

  木棍打在宋淮後背，發出一聲悶響。

  宋淮的身軀不由自主前傾，悶哼一聲，感覺喉嚨里一陣腥甜。

  他咬牙扛下這一擊。

  音兒繼續打，一棍接著一棍，絲毫沒有因為宋淮是自己的兒子而手下留情。

  從始至終，青年都咬緊牙關，不讓痛苦的呻吟溢出喉嚨，只有實在扛不住了，才悶哼一聲。

  宋淮被打得皮開肉綻，碧落軒里的眾人看著音兒一下又一下地揮著棍子，好幾個膽小的侍女都背過頭，不忍直視。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宋淮再也扛不住，猛地向前一撲，一下子癱倒在地。

  音兒這才收了手。

  站在宋淮和音兒面前的平寧郡主總算解了心中的惡氣，昂著下函，一副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姿態。

  她身邊的女使翠枝扶著她的手，代她發令：「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淮公子不識禮數，衝撞了郡主娘娘，您就在這兒好好跪著，跪足三日，等您什麼時候想明白自己錯哪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說著，翠枝扶著平寧郡主進屋。

  等到平寧郡主的呻吟消失在眾人眼前，音兒緊繃的心才逐漸放鬆。

  她心疼地看著被自己打得血肉模糊的兒子，只覺一顆心在滴血，手裡的木棍再也握不住。

  兩行清淚划過音兒的臉頰，她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而是轉身就走。

  那決絕的態度，仿佛宋淮的生死對她來說，沒什麼印象。

  宋淮沒有看到生母眼裡的淚水。

  他艱難地抬頭，看著親生母親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苦澀。

  眼眶裡明明有淚水在翻湧，卻咬緊牙關，閉上眼睛，難耐地壓住心中所有的痛苦。

  這就是他的生母，這就是他生活的家，這就是他的家人。

  宋淮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咬牙挺直佝僂的後背。

  他曾無數次想過，既然小娘厭惡他，為什麼還要把他生下來，既然平寧郡主痛恨他們母子，為什麼不找個機會弄死他們，既然這個家裡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多餘，沒什麼不把他們掃地出門。

  若是自己早早地死了，也就不用受那麼多罪了。

  那些在黑暗中掙扎的日子，實在太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