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你這個惡女人

  「他跟吳家一點干係都沒有？」

  挫敗垂頭良久後才願抬頭，從牙縫逼出這句話，茜娘苦熬未睡的眼中，滿是血絲。

  對茜娘欲蓋彌彰的回答不可置否，把孩子放到茜娘懷中，霍溦坐到她對面。

  「真的嗎？可既然這個孩子跟吳家沒一點干係，那百家姓名，他為何不可姓吳？」

  「他是個孤兒，天下諸姓他叫什麼都沒關係，就獨獨不能姓吳……」

  寧願讓他做無父無母的孤兒，也不願讓他跟吳家扯上一點聯繫，惡狠狠瞪完霍溦，把目光流連在孩子的身上，茜娘語中滿是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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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母早逝，繼母不慈，生父不仁，於霍溦而言，她的所有父母親情都是從越夫人體會到的。

  不明白茜娘為何明明滿目留戀，卻要說出如此絕情之詞，霍溦只知道，因為這個孩子，茜娘的堅冰外殼終於化出一條裂縫。

  「既然無父，那你忍心讓這個孩子生而無母嗎？」頓了頓，霍溦補充，「還是一個這麼健康的孩子。」

  芸娘當初生的那個孩子因生來殘缺不全，出生良久都只能長在家人臂膀中，不知道這個孩子如今下落如何。

  可既芸娘已死，而茜娘也抱有死心。遍尋南城也只發現這一個孩子，不是霍溦太以惡度人，而是基於實情，想來那個孩子已在奈何橋上等孟婆湯了。

  「健康如何？不健康又如何？都是懷胎十月，養到這麼大，誰不是掌中寶貝呢？」

  看茜娘眼角滴落淚珠，霍溦忽然發現這姐妹倆好像也不是一點縫隙都沒有的。起碼，在那個畸形早夭孩子的身上，她們姐妹是存在分歧的。

  「你走吧？」閉了閉眼，憋回眼淚，茜娘將孩子塞回霍溦手中。

  「我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孩子，你要是可憐他，就給他找個好人家，要是不可憐他，就將他送到慈心堂。」

  「你這個惡女人？」

  從霍溦跟茜娘談話中，確信狗蛋是這個惡女人的孩子。明明狗蛋這麼乖，可這個惡女人還不想要他，由人傷己，一面擦著眼淚一面衝進來將茜娘撞得一踉蹌，鄭小子搶過孩子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惡女人？呵呵，惡女人！」手中空空，卻依舊保持著抱孩子的姿勢，茜娘喃喃落淚。

  「你認識鹿野嗎？」當作沒看見她的淚，霍溦堅持問，「別糊弄人說什麼知不知道的，我既然問了，就肯定是知道什麼？」

  「趁著如今大錯未鑄，現在說了，還能為孩子掙些好日子。若依舊死挺著不說，我總有查出來的一日，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到那時，可就真什麼都遲了。」

  「為什麼要逼我，都要逼我？」淚水越發肆無忌憚，捶著胸口，被霍溦這計攻心攻得無處可鑽，避無可避，茜娘哽咽著將身子佝僂成一隻蝦。

  「就算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你自己的孩子，考慮考慮。」按住茜娘脊背，霍溦將帕子遞給她。

  「對一個無辜稚子來說，有無母親陪伴還是很重要的。畢竟你也不想，讓他有朝一日被人指著鼻子罵，有娘生，沒娘養吧！」

  「別說了，別說了……」倉皇捂住耳朵，茜娘像是這樣就能聽不見霍溦的話似的。

  「既然生而不養，那當初又何必讓他生下來呢？」

  「別說了，別說了，我說，我說，行了吧！」

  霍溦真的很會找人的軟肋之處，寥寥幾語間，被她暗藏利刃戳得無處可鑽，赤紅眼眶，茜娘終於還是鬆了牙關。

  「我沒聽說過什麼鹿野不鹿野的，只是在芳甸那個賤人那裡見過一個好像是姓鹿的人。」

  從縣衙倒塌偷生後，在芳甸那裡藏身度日，為不讓人發現蹤跡，茜娘和芸娘姐妹皆甚少出門。

  只意外見過鹿野一面，不知其具體姓名，茜娘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霍溦口裡的這個人。

  但此番回鶻人來，城中富戶聚在一起要私自違令出城。

  因知道以芳甸那蠢驢腦子，是絕想不出這個好辦法的，光她一人，茜娘本可破罐破摔地將這些事抖落得一乾二淨，但打從在人群無論怎麼找都找不見的男人後，明白事情有變，茜娘也只得好管住自己的嘴。

  畢竟，她還有個孩子立等著芳甸帶出城呢！

  其實起先，這個計劃，茜娘本來是不同意的。不是因為有多相信越珵，而是出城所冒風險實在太大，她們兩個弱女子再帶著幼兒，還不如在城裡討生活來得自在。

  可惜這世上總有些事，不是光憑她想不想，就能決定的。

  那一夜尾隨姐姐身後，只一錯眼就見到那慘烈死狀，根本沒看清是誰動的手，但為了孩子，茜娘也只能乖乖管好自己的嘴。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被茜娘這沒頭沒尾的話說得一頭霧水，這些時日派人在北城搜尋良久，都沒找到那日蛛絲馬跡，霍溦只好再發問。

  搖了搖頭，其實若非遇見霍溦，連茜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的北城。

  「那你什麼時候見到的王榮？而又為何要冤枉我？」

  提起這個就心虛，從發現姐姐屍骨後，知道事情已在冥冥中超出自己的能力。不知暗中是否有人窺視自己，無可奈何下，茜娘只能先將一切暫且推到霍溦身上。

  畢竟，不管怎麼說，霍溦都是越家夫人，她夫婿是羌縣總旗又在城外奮戰，就是不看僧面，那些人也得看看佛面。

  被茜娘這一問三不知的無賴行徑幾乎氣笑，都怪自己以為她是個聰明人，霍溦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被人如此戲耍，還添這麼多寶貴時間。

  原本抱著秘密還敢仗此趾高氣揚，如今被扒得乾乾淨淨，見霍溦臉色不好，怕她一怒之下驅逐自己，茜娘倒是難得老老實實的訥訥無言起來。

  「行了，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好好這屋裡呆著。一旦想到任何消息，就立刻叫人來通知我。茜娘，你孩子的將來，在你手裡握著呢！」

  還以為能從茜娘這裡聽到什麼，如今一無所獲下，霍溦也只得去見見那個對回鶻人怕之入骨的芳甸。

  「姑娘，姑娘。」

  還沒到大牢，就見到鄭小子一邊跳著一邊朝自己招手，轉身向他走去，還沒走上幾米，霍溦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