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疑團

  迎流民入城，此乃萬不得已的下下策。

  現今能做主的都在城外和城樓上，派人去請越夫人來，已是冒險，高勇沒想到，越夫人居然會讓這位年輕面嫩的少夫人來做主。

  而對上高勇眼中不信任，事態緊急，霍溦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

  畢竟她現在確實是看起來弱不禁風，面對這樣重要的事，高勇有所懷疑也是對的。

  現在只逢一面，霍溦能暫且容忍他的不信任，但若她真做出實事後，他們如果還是這樣不改，霍溦怕是要好好教教他們何為尊主。

  「既開北城迎人，那北城諸民，可有安排。」

  流民入城，對他們而言無異於窮人乍富，而好不容易才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卻得知這只是暫居，貪婪之下，人心不知會生出多少見不得光的念頭。

  而這也只為其一，更為重要的其二是……

  城內城外本就因鄉下城裡而互有隔閡，先前的流民沖城，已將這隔閡加得更深，若是此番放人進程而安置不當，怕是越珵外亂未定，城內就要再生動盪。

  跟在霍溦身後，聽霍溦一下子就點出重點，高勇才算是相信越夫人沒看錯人。

  

  「北城人少且貧，在總旗下令之初，屬下就已派人將他們移到南城處。」

  聽高勇說到這兒就停了，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下文，霍溦裹著披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而被她這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高勇正躊躇著該怎麼開口，便又聽得霍溦開口，「所有人都走了嗎？」

  回鶻侵城，哪怕這是關乎羌縣諸人存亡的重事。

  可北城仍是人家祖祖輩輩的家，就是換李濤這個積年老縣令都無法在一令之下，讓人家拋家企業，越珵這個小小總旗，又如何能金口玉言呢？

  而且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不同想法，人人圖謀不同，又何能，都按照越珵命令行事。

  原以為最不重要的事，卻被霍溦第一個點出來，已經派人去警告那些死賴著不肯走的人，高勇被霍溦這一問，問得頭頂冒汗。

  「是……是有幾戶沒有搬走，但屬下已然派人前去警告過了，重壓之下，想必他們必不敢胡亂生亂，屬下就沒讓他們強搬。」

  「想必」口裡玩味轉著這兩個字，若非看這高勇是越家老人，霍溦必定要好好問他，這若是不按所想，那又該如何。

  「帶我過去。」見高勇急得像是從水裡面撈出來似的，不想為難他，肅聲撂下這一句，霍溦沒再跟高勇搭話。

  感受到霍溦不滿，卻錯不自知，不好意思軟下腰問霍溦，高勇只能不作聲地帶霍溦往那幾個死活不肯搬走的人家去。

  在精兵之中，駐足在院外，望著裡面搖晃不停的燈火，阻住高勇上前敲門的動作，霍溦親自敲響了這戶人家的門。

  而霍溦這裡才剛飄出聲響，院中燈火就忽而一下滅了，而隨之，其中傳出一聲男子怒吼，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這是老子的家，老子說不搬就不搬。天天除了敲就是敲，有本事就進來把老子搬走，沒本事就別他娘的再來。」

  被這罵娘聲弄得灰頭土臉，從軍後就跟一群不計葷素的大老粗混在一起，這怒罵對高勇來說，連層灰都沒掉。

  他是不在意，可如今身邊還站著個看起來風吹吹就壞的美人燈似的夫人，裡頭罵聲未停，高勇就止不住將目光往霍溦身上飄。

  來之前，就知道這死梗著不肯搬的人家不是善茬，早做准好準備，神色未變地聽著裡面的污言穢語，到裡面叫罵聲停，霍溦才問，「裡頭住戶只有這一人嗎？」

  越珵命令是趕緊將這些人移走，軍令如山，這幾戶不肯走的人家，高勇也來磨了不止一回，將這些人家的情況記得滾瓜爛熟，霍溦一問，高勇便道，「稟夫人，是的。裡頭是個爛賭鬼，家中雙親俱亡，也沒個妻室。」

  而似乎覺著自己這麼說沒什麼說服力，還沒等霍溦開口，高勇就又補充，「我們的人也來了不止一回，也許了不少安置銀子。可無論怎麼說，他都只咬死不肯搬，我們總不能強逼他離開。」

  原以為真都是些膽大包天的破落戶，如今聽高勇這話里話外不覺有錯的話，霍溦深深望了他一眼，而明明是雙含情眼，卻無端讓高勇有種被猛獸盯住的感覺。

  「既如此，軍中缺人，他又不肯離開北城。那咱們請他去軍中好好發光發熱，也省得辜負了他這麼大的嗓門。」

  回鶻人從北而來，北城就為縣城之中最為危險的地方。如今官府出面，讓他們搬離，又給了不少安家銀子。

  可偏偏就是這樣雙管齊下下，都還有這麼多不肯走的人。從高勇那裡得知他是如何派人請人走的，霍溦只能說大部分人走了，還真是夠給官府面子的。

  「夫人，這……」

  越振領兵三時總是強調，便是餓死凍死都不可動百姓一針一線。將這句準則刻入骨中，高勇沒想到這位少夫人會這麼勇，讓他們直接闖入人家家中。

  已經掌握這部分的情況，對高勇遲疑視而不見，霍溦從台階下來，「剩下幾戶人家，是不是也多是這樣？」

  覺得霍溦手段太過狠厲，勸諫的話還沒出口，就又聽得這問，奇異於霍溦何能未卜先知地知道剩下幾家的情況，高勇只得先半信半疑地點頭。

  「既如此，那就全部將他們帶上城樓。就算他們提不動兵器，殺不了回鶻，那搬運傷士跟武器，他們總不能也不會吧！」

  沒時間跟高勇一字一句地解釋，說完這一句，不管高勇是何反應，霍溦就斂著披風，往另一地方去了。

  而被霍溦這話弄得一頭霧水，聽裡頭叫罵聲又起來了，揮手讓兵卒按霍溦的話進去，高勇連忙緊跟霍溦身後。

  弄不清這位年輕夫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雖已經讓人按照她說的做，可心裡塞滿團的迷霧，一路上張了好幾次口都沒有問出來，才到城門，高勇便聽得霍溦連問。

  「住處準備好了，那食物呢？可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