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越家現任主母

  「這麼晚來找我，可有事嗎？」

  

  雖開門讓霍溦進來，但連杯水都沒給她倒，馮盈這不歡迎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而挑了個背對屏風的位置，坐得背脊僵直，霍溦似乎都能感受到，屏風後那暗藏之人的氣息。

  從發現那隻腳後，腦子就在飛速轉動，霍溦相信……

  若此人是馮盈的人的話，依馮盈秉性大可從霍溦敲門時，就拒絕讓她進來。可如今，既讓她進來，又做出副強權所逼的樣子。

  霍溦想，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就是……這人，是馮盈不想見，卻又不得不見的。

  用指尖在桌上倒寫了個字，見馮盈擺手，霍溦也沒繼續追問，「倒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著方才街上那般喧鬧，不知有無驚到夫人？」

  「哦，是因回鶻人來了吧！」

  留意到馮盈說出「回鶻「二字時，屏風之後一瞬間沉重的鼻息，朝馮盈挑了挑眉，可霍溦還像是沒事人似的說。

  「夫人真當耳利，正是因回鶻侵城的消息傳入城中。恰好又有一列兵卒從城中撤出，知他們是去守城，圍觀百姓群情激憤，不約而同地為上城的兵卒們，口喊『必勝』送行。」

  「回鶻啊！」神情變得悠遠，馮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事，「也是你們這些小年輕們乍然上位，管不了事。若我夫君李縣令在世時，羌縣安居，何曾聽過什麼回鶻侵城的消息呢！」

  馮盈的這聲感嘆，似乎只是隨口一說。而在這聲感嘆後，見霍溦沒什麼大事，馮盈也很快開門送客了。

  已是夜幕低垂，浸染在一片黑暗中，霍溦沒有點燈。

  越珵不在，好像就連月光也冷清幾分，在一室冷寂中，霍溦極力回想著方才到馮盈屋中時，所見的每一處細節。

  已知，自馮盈知李濤真正死訊後，已然許久未曾提他。她與李濤的不合，是她從不在霍溦面前遮掩的事。

  而回回談及都是厭棄，她又怎麼會在今日，還是有外人尚在之時，以那般親密的口吻提起他，並為他生前政事進行邀功表彰。

  這忽然改變的口吻，只有一個變數，那便是今日馮盈屋內屏風背後之人。

  腦中亂得像一團亂麻，一時是芳甸口中的那句「你就留在這個鬼地方」，一時是馮盈說李濤在世時從無回鶻侵城之事，被這兩種聲音吵得眼底泛紅，霍溦還沒從這萬千亂序中找出一個頭來，屋外接連不斷的腳步聲，就又將她的思緒給中斷了。

  「溦兒，溦兒你在屋子裡面？」腳步聲停，越夫人的聲音在屋外顯得格外焦急。

  而被她語氣中的焦急感染，來不及規整腦子亂麻，霍溦大步打開門，卻見越夫人帶著一隊兵卒站在屋外。

  見霍溦就眼前一亮，越夫人沒來得及跟霍溦仔細說清，就扯著她上了馬車。而在馬車搖晃中，霍溦才知。

  回鶻侵城，而城外流民尚未來得妥善安置。

  當日流民歸降後，越珵派羅潤去跟流民之首談判，而已談好未實施時，回鶻人就到了。

  越珵帶著兵卒將回鶻攔在離城外流民不遠處，這些見到回鶻人就嚇破膽子的流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遵循命令離散開來。

  都是一樣的子民，沒法見他們就這麼成為回鶻人倒下的泄憤玩物。無奈之下，越珵只好下令開城，以護得萬千流民安危。

  但就是這無可奈何，又為他背後縣城平白添了幾分危險。

  流民無序，而城中有序。先前以強兵抵拒他們入城，如今又乍然開城，一緊一松下，若無人管制，放縱他們在城中流竄，那好不容易才安穩的城中，又將大亂矣。

  而縣衙本就無人可用，越珵身邊能人都在城外或城樓之上無法抽身。沒法將這樣的大事擱置，或者放到任何不可信任的人手裡，越家軍先前殘部便想起了如今在城中修養的越夫人。

  派人去將越夫人請來，憂心城外戰局，負責安置流民的高勇等的心都焦了，才看到遠處漸大的馬車。

  「將……夫人。」

  從馬車靠近就忍不住眼熱，看見越夫人就想起屍骨無存的將軍跟少將軍們，還未出聲，高勇就止不住哽咽起來。

  在一路上將此行目的悉數告知霍溦，利落從車上跳下，面對老淚縱橫的高勇，越夫人拍了拍他的肩。

  「高……高大人。」轉身將霍溦扶下，早已不在越家軍中，以往稱呼無法再在人前叫出，對著吃驚的高勇，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個合適稱呼，越夫人將霍溦推到自己面前。

  「這是……」

  「這是阿珵的妻子。」在高勇發問前介紹霍溦身份，望著燈火通明的城樓，越夫人好像看見了兒子奮勇殺敵的身影。

  「也是我，越家現任主母。」

  收回目光，在所有願意跟著他們的越家軍面前為霍溦正名，越夫人的聲音擲地有聲。

  「高大人，振哥不在了，而我身子也傷了。你們現在跟著阿珵，也該明白，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將身上披風給衣著單薄的霍溦披上，輕柔地在霍溦脖頸處給她打了個結，越夫人像把什麼重任交給她一樣。

  「從此之後，越家諸事，皆因由主母過問。便如今日，高大人，你要請的，要讓越家樹威的，是夫人這個主母，而非我這個無用老嫗。」

  軍營之中，令行禁止。

  雖不明白越夫人為何要在此時將霍溦推出，但軍令如山，隨著越夫人話音落下，高勇轉身朝霍溦抱拳，「屬下高勇，見過夫人。」

  被忽然拉出來，又被毫無準備地架到這個位子，面對高勇以及身後密密麻麻低頭行禮的兵卒，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霍溦的手有些發抖。

  瞧出霍溦的不安，在披風遮擋下抓住她的手，越夫人朝她點了點頭。

  而到這一刻，霍溦才真正體會到自己作為越家一份子的真切存在。隨著一聲「起」字音落，霍溦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正要跟越家糾纏一世了。

  「娘……」

  「娘不走，娘就在那裡等你。」反握住霍溦拉住自己的手，越夫人的聲音安撫了霍溦的手足無措。

  「溦兒，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所以別害怕，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越家軍務起家，而霍溦先前的籌碼規劃都與軍務干係不大。

  這是她第一次正式跟越家兵卒共事，而這第一印象，足以決定那些兵卒對她這個主母，未來是真心誠服還是虛偽奉承。

  既已決心放手將一切都交給這夫妻倆，越夫人當然要讓霍溦的每一步都踩得穩穩的。

  送越夫人上了馬車，回身面對這烏烏壓壓的陌生兵卒們，掐著掌心，霍溦告訴自己一定不能露怯。

  「高大人，總旗說好的放行時間，是什麼時候？」

  「稟夫人，半個時辰後，北門將開，迎流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