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多智近乎妖
2024-09-02 08:27:49
作者: 減字南柯子
曾蜚所在的這一支曾家,號稱其為曾子之後,因時光流轉才落魄至此。
世世代代都力求光復祖上榮光,為了完成祖上夙願,也不知從何朝何代起,這曾家的某一位族長就,竟生出了不一般的念頭。
以為祖上榮光難現,是因為族中有太多貪圖享樂的蠹蟲。這一位族長,在曾家頒布了一道聞所未聞的新任族規。
凡以五年為期,每五年中,將家族子弟於五歲後,統一由家族出人在族地教導,並以此稱為一期。
而每期中,唯有最佼佼者方可有機會踏出族地。
除卻這唯一的佼佼者外,其餘庸碌不堪者,皆只能於族地墾地為農,不可踏出族地,亦也不可參科行商。
將族中子弟養蠱似的在族地養大,且不管後效如何,在一定時間內,曾家,確實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
終於從微不可見的蜉蝣小戶,成為沅南之中數一數二的大族。
也正因有此家訓存在,現今曾家於外界行走之人,莫不是多智近乎妖,多在沅南地方史中占有一席之地。而這曾家當代赫赫有名者中,確以如今沅南郡尉曾蜚最甚。
馮盈於閨中未嫁時,就曾聽聞過曾家曾蜚的名頭,在他連中小三元後卻棄文從武時,馮盈之父還大為感慨可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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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此番曾家來人就是曾家一期之中的佼佼者?」
活了兩輩子,自以為自己已經夠見多識廣了,但像這曾家的奇怪家訓,霍溦還真是從未聽聞過。
五年出一人,再以闔族之力供應他往上爬。
用家族觀念代替親情牽絆,背後未有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人,這被選出的佼佼者,只能如履薄冰地往前走。
他們不敢停,也不敢歇——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他們敢停滯不前,那個曾經對他們傾力相幫的家族,就會立時揚起屠刀,為家族清除一切阻擋光復的冗餘。
能用如此狠厲的手段逼著後輩不得不長進,只為光復祖上榮光,能想出這條家訓的曾家族長,真是夠心狠手辣。
而能在這狠辣族規里脫穎而出,還未見這回的曾家來人,霍溦心裡就止不住地開始擔憂。這擔憂,既是對前程未卜的憂患,也更是對越珵能否應對的憂心。
「應當是的。」馮盈點頭,回想著方才在窗前見到的年輕公子的面容,聲音有些不確定,「曾家之人十五方可出族地,這回的來人,觀之年齡不大,極有可能是剛從裡頭出來的。」
只從燕王口中得知有個曾家的存在,就被趕上路,被羌縣諸事纏身,霍溦跟越珵根本來不及打探這曾家的來歷。
一切緣由都是從馮盈口中得知,不知她這一回的慷慨究竟是敵是友。哪怕被她說得心裡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可霍溦卻還是沒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半點焦急來。
「夫人未免也擔心得太早了點。」把紙張遞迴給馮盈,霍溦兩隻眼睛像是兩輪彎月。
「既然那公子極為年輕,是剛從族地出來的。既如此,就算是他可多智近乎妖,這從未跟外人打交道,只在族地里窩裡鬥,我想我夫君是不會落他下風的。」
難得把苦口婆心的話說了,卻沒見效,見霍溦這死鴨子嘴硬的自欺欺人樣,馮盈白了她一眼,氣得根本不想跟這個榆木說話。
而就在馮盈白霍溦這一眼時,另一邊的越珵正跟那多智近乎妖的曾家來人交談。
「一入羌縣就聞越總旗大名,久仰已久,今日一見果真氣度不凡,令人心服。得見總旗,真乃易之幸也。」
身上穿著一寸一金的昂貴緙絲,卻坐在漆都掉完的老舊椅子上,被迫披上一張貴公子的皮,曾易極力想演出自己的嬌縱世家子樣,卻還是從眼角眉梢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些許端倪。
早在進門前,就從周靳口中得知曾易身份,見他這樣,暫代羌縣諸事的越珵只好像這個目的不清的世家子拱手賠罪。
「羌縣苦寒,又逢劇變,此處已是城中能尋出的頂好客棧,未曾料到公子屈尊前來,招待不周、委屈慢待處,萬望公子海涵。」
十五歲的少年,裹在華服里,聽見越珵這滿腔賠罪的話,他忽然瞪圓了眼睛,若非眼中不時流出與年齡格格不入的老辣,倒還真像個不知世事的年輕公子。
一把扶住越珵要拜下去的手,曾易將他給扶了起來,「總旗這說的什麼話。一路走來,羌縣情況易已知,能居此處已然是總旗照看,有何能反恩為仇呢?」
曾易口中說越珵照看,倒不是假的。羌縣地理位置特殊,又無什麼獨門生意,來往都是鄉野間的熟人,就是沒能趕出城,也可隨意擠住在一起。
這客棧,若非背後主家家底雄厚,怕是早跟其餘客棧一樣,改成了什麼酒樓茶館。
早在縣衙坍塌時,就將整個客棧包下來,住得滿滿當當。若非周靳當機立斷地讓好些兵卒擠在一起,曾家車隊,怕是現在還在城中打轉尋找住處呢。
說完後不好意思的笑笑,曾易聲音里露出了點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羞赫,「其實就是環境越艱苦才越好呢。越總旗,我跟你說……」
「我這回能率著這麼一大隊車隊來,正是因家中長輩對我嬌慣太過,才惹得伯父不悅,將我踢出來獨自當事,也省得天天在家裡找貓逗狗的惹人煩。」
似是跟越珵一見如故,把他當作知心兄長,這曾家公子一會子就將自己的來意給抖得清清楚楚。只不過,這話中,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就得讓人好好思索,思索了。
自顧自的說了一大通,見越珵不搭話,這曾公子也不惱,興致勃勃地將這匆匆打掃出來的灰敗看了一圈又一圈,他像極了被家中呵護太過而未見過世面的嬌兒。
「唉,若能讓我伯父知道,我如今沒這麼嬌氣,都能住這樣的房子了,他老人家想必定不會再拉我去軍營里操練了。」
打著太極粉飾太平,雖不知曾家的詭異家訓,可從這「心無城府」曾易曾公子的一言一行中,越珵還是感到了極強的違和感。
曾經也是家中嬌慣的幼子,雖然確實是被家裡人慣的嬌氣。但不管在家中如何,凡見了外人,越珵是絕不許別人在他面前說他嬌慣的。而他自己,就更不會說自己是被嬌慣壞了的。
因為,一個真正被嬌慣壞了的孩子,他的世界裡,自己就是唯一的王。而王,是絕對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一個陌生人前,承認自己的短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