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你還真是昏了頭

  這群閒得磕牙的七大姑八大姨，仗著自己年紀大，不過是比狗三多吃幾年飯，多過幾座橋，就全都倚老賣老裝作一副慈愛長輩樣。

  滿嘴都是些掛著勸解名義而裝著刀鋒利劍的話，將言語當作刀子樣片片飛出，她們只肯把聽的人割得渾身是傷，才願意善罷甘休。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一個說，狗三這樣的東西，玷污了人家好女兒的清白。

  一個說，就是有狗三這樣痴心妄想、妄圖高攀的人，才更加要將縣城治理嚴。

  還有一個，只在言談間傷害狗三還不算，居然還想動手撕扯它……

  在這群起而攻中，艱難護著懷裡的吃食，跪在那裡任打任罵而不動如山，狗三連動都沒動，只盼著能讓錢夫人看見他的誠心，好能收下他手裡的吃食給錢柔送進去。

  被這鬧劇所擋住腳步，霍溦跟越珵並不像閒婆們那樣好奇地圍觀看熱鬧。提步欲走，他們還沒挪動一點，就聽得那些原本得意揚揚的聲音，都紛紛變得尖銳起來。

  「錢家小女，你阿娘說時，我們還不信，如今一看，你還真是昏了頭。」

  飢餓、混亂使人心中戾氣橫生。

  好不容易抓到個可以隨意奚落貶低的人，別說是沒怎麼見過狗三，就是跟他有過一面之緣、經受過他的恩惠，他們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身邊的人一起落井下石。

  如今見錢夫人這些時日一直掛在嘴邊稱讚的錢柔，於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浪蕩。見到這一幕，她們的尖叫，興奮大於衝擊。

  從狗三上門提親時，就被關在閨房裡，硬生生挨了好幾日餓，錢柔是秉著一口氣，才在激怒小妹，在她縱容下，從家人看守中逃出。

  正如先前逼迫錢柔跟狗三當面義絕，在錢柔使死心出嫁的時候，錢家人也是一齊編排了許多關於狗三的壞話。

  而自知是自己理虧，是她非要嫁，狗三才去籌聘禮，如今聘禮齊全，卻又另定他人，還說了那麼多狠毒刻薄的話。

  錢柔本身是不對狗三抱有任何期望的，心死如灰，悄悄在衣袖裡藏了一塊碎瓷片，錢柔是決心以血色為錢林兩家的大喜事，添磚加瓦的。

  若非小妹生妒，嫉妒她有個被這般打罵還死皮賴臉求上門的男人，錢柔可能至死都不會知道，狗三曾在她家門外為她做過怎樣的努力。

  是想著他，念著他，將那日清晨，兩人說的話，一字一句地在心裡反覆咂摸，錢柔才能熬到現在。

  一出門就看見狗三跪在門前，任人打罵，滿腔悲憤乍然又起卻無以言表，口齒激動得不停打戰，錢柔說不出一句話，只能現以行動代替自身。

  「狗哥，你沒走？」

  拋卻從前為了嫁一個好人家而在外人面前刻在骨子裡的閨訓，不顧一切地撲在狗三身上，錢柔淚如雨下。

  而沒想到錢柔會突然出來，自己又被她這麼親密地摟住，從未這麼親近過女子，被錢柔動作弄得手足無措，訥訥無言，狗三隻會將手裡的吃食不停往錢柔手裡塞，讓她吃。

  從拿到手就一直捂在懷裡，就算是被極盡打罵時，也用身體保持著吃食的溫度。看著錢柔不嫌棄這饃饃被自己撕去外皮、還狼吞虎咽的樣子，狗三現在臉上只有滿足的憨笑。

  一人吃，一人看，心意相通的彼此，在見到面後就是滿心歡喜。可這夫唱婦隨的樣子，落在旁人眼中，可就不是這個滋味了。

  本想帶著街坊四鄰一起將痴心妄想的狗三趕走，正鬧到最厲害的時候，沒想著會被親生女兒跑出來拆台，錢夫人如今氣得簡直要七竅冒煙。

  以往仗著自家比人家好過點，矯揉造作地反射貶低鄰居們，在一眾奚落眼神中，恨鐵不成鋼地跑下來撕扯錢柔，被那些的目光看得面紅耳赤，錢夫人現在恨不得立刻尋一個洞鑽下去。

  「不要臉的小娼婦，你可是定了親的人。這可還有幾日就要過門了，如今在這兒跟外男撕扯，你是要丟進我們錢家的臉啊！」

  一面說著，一面用長指甲往錢柔身上掐著，狗三在一旁護得越凶，錢夫人就掐得越起勁。

  而在兩人之間，梗著脖子，艱難將最後一口吃食咽下，戀戀不捨地將那難得甜味咽下，揉了揉終於有東西的肚子。錢柔毫不顧忌地冷笑出聲。

  「丟臉，錢夫人，還有人能比你更丟臉的嗎？」

  一家三個孩子，上頭有個負責承挑家業的大哥，下面又有個面乖嘴甜的小妹，錢柔本就是家中不受待見那個。

  從知事起就跟老媽子似的伺候全家人，錢柔源於血脈而對家裡的唯一念想，也在這些時日的無盡磋磨里，消磨殆盡了。

  掰扯過錢夫人的手，從錢柔十三四歲後就開始養尊處優地使喚她幹活，錢夫人現今的力氣甚至還比不過錢柔這個未出嫁的小姑娘。

  從決定跟狗三私奔起，就已經對家裡絕望了。如果不是感念狗三的一番真心，害怕家裡人真的去官府狀告狗三「拐賣良家」，錢柔是絕不會跟他義絕，更不會點頭再入這個火坑。

  在周圍滿是嫌棄的目光中，朗聲開口，從狗三身上獲取了無限的力量，錢柔將背挺得很直。而現在，就是她要將錢家這假仁假義的偽善面孔，盡數揭下的時候。

  「諸位嬸娘、嫂子，我錢柔是怎麼樣的人，這麼多年朝夕相處，相比你們也清楚。」

  都是朝夕相處的人，錢家讓一個小姑娘伺候全家的事兒，這巷子裡哪有一家不知道的。

  而若是讓錢小妹也跟錢柔這樣起早貪黑，外人也許只會說句「女孩子就該多幹活」而將錢家的事情給遮掩過去。

  但實則，整個錢家，不管是今日在門前耀武揚威的錢夫人，還是躲在門後偷聽的錢大嫂和錢小妹。

  一家四個女眷，只有錢柔跟個老黃牛似的，每日沒一會兒休息的時間。外人不說是因為這不是她們自己家的事兒，而錢家不提是因為還要哄著錢柔這個苦力繼續出力。

  說出來的委屈才算委屈，如今一開口淚就不受控地往下滴，錢柔任由淚水滑落，而沒動一下眉頭。

  「我向來，都是早起晚睡伺候全家人。平日裡幾乎連出門的機會都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不都不出門，又怎能如我娘所說，勾搭上外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