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你管這叫腦子不太好？

  身在曹營心在漢，明明手上忙著找東西，可周靳卻將眼悄摸地黏在總旗跟總旗夫人身上。

  藏在忙碌兵卒中偷偷摸摸看得暢快，周靳是看見總旗朝他招手才裝模作樣放下手中東西，故作穩重地往他們的方向去。

  「周叔說，周嬸在周靳小時候沒看好，頭曾經被門給夾過。」

  跟霍溦一起等周靳往這兒，等著等著，越珵突然沒頭沒腦地撂下了半截話下來，而對上霍溦疑問的眼神，他才吞吞吐吐地補全後半句，「所以……他有時候，腦子不太好。」

  除了越家人，周賀一家，可能是霍溦了解越珵前十四年人生的最佳渠道。

  雖然覺得自己前十四年沒什麼不能對人言之事，也不指望周靳那半吊子能在霍溦面前為自己添光，可對上他那幾乎跟逃荒無異的行頭以及口歪眼斜的詭異表情，越珵還是艱難翻出了個理由，試圖將這個不正常的人跟自己撇清干係。

  見越珵一臉嫌棄，好不容易將「小時候頭被門夾過」跟「腦子不太好」建立起聯繫，霍溦才反應過來，滿臉憨笑的周靳就已經來到面前。

  說實話，除卻臉上猙獰表情，周靳猛一看真是個好小伙子。本以為越珵是在開玩笑，只等霍溦親眼看見周靳行了禮，都差點將自己摔個大馬趴的行為後，才對越珵口中方才之言有了些許相信。

  這周靳，是周賀幼子，上頭的大兄二兄皆從軍後隨著越家軍陣亡於戰場。對於這個老年才得的幼子，是故去周妻對周賀據理力爭，才沒又被周賀給狠心送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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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妻覺得不上戰場好，可自小聽著父兄故事長大，身體裡流淌沸騰的武將血脈讓周靳無比艷羨著父兄，被周妻當作水晶娃娃似的捧在掌心，是來到周賀身邊，周靳才開始學著長大。

  而周賀，親眼看著越珵這個將軍幼子在眼前長大，將不被妻子理解的滿腔熱情全部傾訴在越珵身上，在周賀眼中，越珵這樣的兒郎才是他想要的兒子。

  從周靳來到身邊後，就耳提面命地讓他跟越珵學習，周賀在周靳腦中將越珵的形象樹立得太過光輝，以至於讓周靳把越珵當作了人生指標，手足無措下才使他總在越珵面前失態。

  被周賀多次叮囑過多擔待周靳，在他被巨石絆得跪地磕頭前，越珵及時攙住了他，才沒讓那張俊臉被凸起的石塊木刺劃傷。

  「毛手毛腳的，跑這麼快，背後有鬼在追你啊，也不怕跌傷了腿腳，沒法上戰場。」

  早被訓出張厚臉皮，無所謂地被越珵敲了個榧子，是在聽見不能上戰場後，周靳才收起臉上嬉皮，端正了態度。

  「這是我夫人，周靳你叫嫂子就行了。」

  「這是周靳，阿姐你叫他周三就行了。」

  將霍溦跟周靳雙方介紹，把周靳往霍溦身上飄的眼睛擋住，越珵瞪了等他躍躍欲試的臉，「究竟找到什麼好東西，讓你這麼興奮。」

  在城樓，早跟人私下議論過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馴服得了越珵這尊大殺神，本打算冒著加訓風險想為弟兄們先來刺探刺探情況。

  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對上越珵那雙利刃般的眼，周靳還是沒骨氣地慫了。

  老實把袖子的東西掏出來，周靳蔫巴地開口，「刺殺之人極為熟知地形，幾個轉彎便不見了人影。弟兄們四散追尋許久都沒找人，只找到這個東西。」

  錯過越珵胳膊看過去，周靳交給越珵的東西霍溦很熟悉，分明就是亂葬崗處，霍溦給鹿野的那方玉印。

  從越珵手裡接過這方玉印，細細端詳著上面的熟悉圖案，霍溦不知為何又覺得分明有些不同，「除了這東西，你們沒發現別的嗎？」

  聽見霍溦聲音就不自覺地把目光往她臉上飄，是被越珵把腳踩得生疼，周靳才反應過來霍溦說的是什麼意思。

  不再敢把注意力放到霍溦身上，盯著身側混亂木樁石塊冥想，過了許久，周靳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腦門，用石塊在地上迅速勾畫了一個圖案。

  「發現這方玉印旁是還有一個這樣的圖案，我們原以為是誰家頑童隨筆畫出的。經嫂子一提醒，我才覺得有點蹊蹺。」

  一筆不差地將圖案復刻出來，撂下石塊，周靳黏糊糊地擠到越珵身邊。自覺自己又做成一件大事，活像只身後有尾巴的犬類，他得意洋洋地昂著頭。

  「行了，知道你厲害。」往他頭上一擼，把周靳腦袋上的頭髮弄得更亂，只比他大幾個月的越珵，語氣像極了周賀，「說完就沒你事了，趕緊去幫忙。'

  滿腔得意被越珵潑了盆冷水，沒得到應有的誇獎，盯著一頭亂毛，周靳小跑幾步，又不服氣地轉頭朝越珵做了個鬼臉，才顛顛跑遠。

  「不用派人再去核對一下嗎？」把越珵跟周靳互動收入眼中，待到看不見周靳身影，霍溦才問。

  攥著不知從何處摸出的炭筆臨摹周靳畫出的圖案，越珵搖了搖頭，「你以為我說他腦子不太好是在開玩笑嗎？」

  可以把「被門夾過」跟「腦子不太好」聯繫在一起，但再加上這個「不用派人核對」，霍溦是怎麼也想不通。

  而在霍溦再發問前，越珵才有慢悠悠地說：「跟其實周叔頭回跟我說的時候，我跟你的反應是一樣的。」

  父兄皆亡，越珵在心裡是將周賀當作自己長輩的。

  所以在周賀第一次跟他說周靳腦子不太好的時候，越珵就決定，不管周靳有什麼樣的問題，他都一定會護他安穩。可周賀給出的答案，卻讓他瞠目結舌。

  「周靳過目不忘。」

  雲淡風輕地吐出這六個字，見霍溦表情有些許崩裂，越珵才突然理解當初周賀告訴他時，見他表情，為何會忍不住發笑。

  「你管這叫『腦子不太好』？」

  過目不忘之人，向來都只存在於傳說中，活了兩世，頭一回見周靳這樣的人，霍溦驚訝得連聲音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