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伏火礬法

  是見霍溦傷懷，才想逗她歡心，沒想到惹她失態。被霍溦瞪大雙眼的可愛樣子逗笑，越珵咬緊牙關點頭，堅決不讓她察覺到自己在笑。

  

  而被越珵的樣子給唬住，霍溦嘆了口氣，「如果頭被門夾過就能過目不忘，那我真希望我的頭也能被門給夾兩下。」

  作為一個不被上天青睞的笨孩子，霍溦現在所會的琴棋書畫，都是在背後付出了比常人更艱難十倍的努力才得到的。

  所以提起「過目不忘」，這個仿佛被上天偏愛的能力，霍溦語中滿是艷羨。就連周靳方才頗為奇特的形容，如今回想起來，霍溦也覺得這可能是天才的特性。

  聽到霍溦的感嘆，手中炭筆停下，抬頭見她凝神望著周靳所在方向，分明是自己跟她說周靳的奇異之處才惹得她這樣，可越珵卻突然還是覺得心裡不痛快起來。

  「哎喲——」假模假樣地倒在地上，皺著一張臉，越珵握著自己發腫的手腕，緘默不言。

  而被越珵這一倒壓住裙角，雖然他已經極迅速地起身，但霍溦還是被他臉上的隱忍給吸引住。

  「怎麼了？」蹲下身，捏過他的手腕，指尖輕撫烏紫傷口，霍溦蹙著眉，「手傷成這個樣，怎麼都不說呢？」

  一心在越珵腕上觸目驚心的傷上，霍溦沒瞧見他望向自己的痴迷眼神。

  微不可見拉近二人之間的距離，嗅見那熟悉芬香，越珵半闔著眼。那因在城樓上廝殺而動盪不已的靈魂，終於在此刻找到了歸宿。

  「疼不疼？」

  緩緩轉動著越珵手腕，發覺沒傷到骨頭，霍溦才鬆了口氣。

  而鬆了氣才有時間細細打量越珵，先前只是粗略瞧見他身上的傷，如今近距離接觸，霍溦才發現越珵身上，她沒注意的小傷還多著呢。

  許多傷口都只有一半裸露在外面，放下越珵手腕，霍溦試圖將他裹得密不透風的衣裳扯出點縫來好好看這大大小小的傷口。

  可她手才碰上那粗糙皮膚，還未來得及動作，就被一隻大手給阻住了動作。

  「阿姐，這是要做什麼？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的，咱們這樣不太好吧。」

  簡單的看傷，在他口中扭曲成曖昧不清的事。

  是對他的擔心占了上風，霍溦才沒注意地如此親近他。

  如今被說得渾身不自在，就算說出自己是為了給他看傷才這般，也成了想占他便宜，不想隨他意，霍溦乾脆丟開手，讓他自生自滅去。

  轉身安安靜靜地描摹著周靳留下來的圖，霍溦還沒安生一會兒，方才把自己看作黃花大閨女似不可親近的越珵就又擠到她身邊。

  一番好意被他曲解成那樣，不想理他，霍溦挪動著拉開距離。可她動一步，越珵就跟一步，步步緊隨的，像是方才阻礙霍溦給他看傷的人不是他般。

  「煩不煩？煩不煩？」

  一塊石頭能有多大，被越珵擠得幾乎看不見上面的圖案，霍溦才肯正眼看他。

  而像是根本沒看出霍溦的意思，越珵賠笑著靠近霍溦。在她開口罵人前，他鬼祟開口，「阿姐，在這兒呆這麼久，你有沒有聞到什麼特殊氣味？」

  若論起這個來，說實話，如今他們呆的地方，氣味可真不算好聞。

  屋子倒塌下來的灰塵味，跟廚房走水的燃燒氣息，以及其他說不上來的特殊味道混雜在一起，熏得人頭昏眼花。若非尋找李濤蹤影不可假手於人，霍溦怕是片刻都呆不住。

  「這裡氣味這般多，大多都是我未曾聞過的。你要說其中特殊的，我怕是找不出來。」

  雖是被越珵先前所為給氣得夠嗆，可提起正事來，霍溦還是暫時拋卻了先前的不快，正經回答。

  跟小狗般將臉湊到霍溦面前，越珵聳動著鼻子，仿佛在嗅著空氣中的特殊氣味，「阿姐，有否聽過『伏火方法』？」

  宮中藏書，多為儒教經典，或是道理開化。就是《管子》《呂氏春秋》等書，也是霍溦晉為皇貴妃後，才能藉由成帝名頭僥倖看之。

  所以別說是「伏火礬法」，就是「礬」這種東西，霍溦都不曾聽聞過。

  「唐，清虛子曾撰《太上聖祖金丹秘訣》，其中提及『伏火礬法』：硫二兩，硝二兩，馬兜鈴三錢半。右為末，拌刀。掘坑，入藥於罐內與地平。將熟火一塊，彈子大，下放里內，煙漸起。」

  越珵三言兩語的就解釋完了，可不像是霍溦上次跟他提及慈石時，他的反應迅速。如今越珵解釋完良久，霍溦還是雲裡霧裡的弄不懂。

  迷茫眼神對著越珵，霍溦已經很努力地去弄懂他口中的意思了。但到底隔行如隔山，聽都沒聽過「硫、硝、馬兜鈴」這三物，就是讓她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出越珵口中的意思。

  而看過太多霍溦運籌帷幄的自信樣子，如今被她這眼神一看，越珵差點沒忍住用自己的髒手去揉霍溦的頭。

  輕咳一聲，壓下心裡衝動，他將自己方才的話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就是將三種東西，以一定劑量放在一起，在以熟火點燃，能產生劇烈反應。」

  「你是說……這縣衙倒塌是因為這『伏火礬法』？」

  沒聽過這種方法，也沒見過這種方法，霍溦此問，並非是她不肯相信越珵，而她實在想不出，這反應到底有多劇烈，才能使這好幾十間屋子震塌啊！

  點頭又搖頭，越珵道：「對也不對，我幼時聽聞『伏火礬法』，乃是從爹跟他朝中好友的通信中。」

  作為鎮守國門的大將軍，統轄著數百萬的大軍，負責一國興亡。肩上責任太大，所以越振無論在私下還是軍中，其實都是一個很不苟言笑的人。

  而那日收到都中信件，卻是越珵記憶中，難得能看到越振開懷大笑的時刻。

  在三位兄長的阻攔中，被爹扛在肩頭，這是越振跟越珵為數不多的親密時刻。而正因太過稀少，所以越珵直到今日都還記得，那日的點點滴滴。

  而這「伏火礬法」四字，正是那日一切喜悅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