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五姨娘之殤
2024-09-02 08:26:43
作者: 減字南柯子
「此次來李府,變化最大的便是她的屋前屋後。她將前後都布置得一覽無餘,凡稍人近,屋中人便能迅速察覺。你若是讓我說她將李濤囚於何處,除了這兒,我也想不到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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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盈所居院子前後,乃是霍溦肉眼可見變化最大的那個。
以這些時日對馮盈的了解,她不大可能做出狡兔三窟之事,若李濤還在李府,此處,便是當時可能最大的那個。
被越珵牽著手阻礙著動作,想印證自己推斷真假,霍溦掙了好幾次,才將手掙開。
而緊緊牽著霍溦的手,踩著這虛空所在,越珵是在實在抓不住霍溦後,才戀戀不捨地鬆開。
按照霍溦推測,越珵蹲下身,捻起地上碎裂木屑。
細細將手裡木屑與地上其他進行比較,眯起眼將前後周遭都收入眼帘,心裡有了計較,越珵才放下這格格不入的木屑。
直起身,以臂為長畫了接近一整個圓,越珵踢了踢地上的東西,「阿姐,你看,這些倒塌牆壁,是不是都是以此為中心,倒下的?」
在越珵畫圓時就盯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如今再仔細觀察那些的牆壁倒塌走向,霍溦發現還真如越珵所說。
此處,當為巨響巨變的中心。
「難道,有人在我們之前,發現他的蹤跡?」
馮盈囚禁李濤那天,不過是仗了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處,如若不然,別說是馮盈籌謀已久,就是給她百年光陰,她也不是李濤的對手。
雖不知馮盈那日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手下究竟去了何處,端看她如今作為,霍溦推測李濤蹤跡在她手中泄露,也不是不可能。
「不大可能。」搖了搖頭,越珵道,「倘使蹤跡泄露,若是仇敵,毀屍滅跡不至於此,而若是幫手,救人出來就更不至於此了。」
這一聲巨響,幾乎將縣衙以及李宅全部震倒。
如幕後之人真能有這樣堪比鬼神的手筆,只要他肯交出來,無論姜晉,封王拜相也不是不能想,何至於只用在救區區李濤身上。
到底是被馮盈表現所影響,聽越珵此言,霍溦才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覺得自己說得不太合實際。
「別看。」
繼續跟在越珵身後找破綻端倪,在這一片廢墟中,踩著軟底繡鞋的霍溦只顧地上看自己腳下的路,卻在抬頭前,被越珵給捂住了眼。
「怎麼了?為何突然捂住我?」
越珵手上潮濕微熱的氣體,將霍溦烏睫打濕,不清楚他為何要忽然捂住自己。忐忑中,帶著潮意的睫毛不斷翻轉,在越珵掌心留下深入骨髓的癢意。
沒有立時回答霍溦,越珵輕咳出聲,仿佛這樣就能忍住那股癢意般。
而再看到兵卒徹底將那四分五裂的軀體掩蓋住,越珵才鬆開了手,「沒什麼?只是前面有些不乾淨的東西,不想污了阿姐的眼。」
原先視線就被越珵臂膀擋了一半,方才他又捂得極快,霍溦是在看見那碎石上被人無意弄倒的微末血跡,才弄明白他話中之意。
他們先前能僥倖逃出,一是因為反應迅速,二是因為距離頗遠。而就是這樣,當初堂上之人也有兩三個人沒逃出。
如今他們又站在可能是一切起始的地方,這不幸遇難之人,可不就成倍地增加。
想著暫居李府時,那些或多或少眼熟的人,眼睛盯著那在灰暗中,格格不入的艷色,在越珵再度回身前,霍溦才將目光移開。
馮盈乃是李府之中唯一主子,她的居所自是所有僕婦婢女都蜂擁所至處。
越靠近,不幸的人就越多。即使有越珵在前面萬般小心地清除一切,可霍溦還是跟這易地屍首碰了面。
不欲將讓自己緊盯慘狀,對上那面目全非的人,霍溦只瞄了一眼就像轉開。
可就是這一眼,卻讓霍溦心中無故漏跳。
李府之中,僕婦婢女的衣裳都是有例的。
在那灘猩紅中,看不見屬於任何僕婦婢女的顏色,不顧越珵阻攔,疾步靠近那殘破不堪的人,是瞧見那熟悉髮式,霍溦才敢確信眼前這人究竟是誰。
「怎麼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顫著手往那血污布料上伸,霍溦想碰又不敢碰。懸停手閉眼忍淚,只要她還沒碰到,她就都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
沒忍住的淚如斷線珠子般在地上不斷開出朵朵小花,手在虛空停了許久,霍溦還是碰上了那蜷縮在一起的血肉。
「你不是說,要親眼看那些人身敗名裂的嗎?你不是說,要等我給你帶好消息回來嗎?吳璞已經死了,是背著『強奪人妻,逼良為娼』的罪名死的。」
「你都還沒來得及看看他們是怎麼下無間地獄的,怎麼就忍心先走了呢?」
想起早晨跟五姨娘臨別時的樣子,霍溦沒想到,她們再見竟會是陰陽兩隔。
開始沒擔心她,是知道她這樣利己又聰明的人,就是整個李府的人都死光了,也絕輪不到她。
以為她肯定是好生生的,如今乍見死狀,又是如此悽慘的。明明先前也不是至交好友,更無交心時刻,但霍溦還是哭得停不下來。
從初見時的眼高於頂,到傾訴自身的悽苦,再到苦口婆心的教導,最後到傾付一切的相信。
簡短知交時刻在眼前幕幕滑過,霍溦真後悔,在猜到五姨娘可能是李吳鹿三家的迫害者時,沒告訴她自己一定會幫她雪恨。
讓她至死,都是抱著不甘去的。
「阿姐,你看這是什麼?」
不認識五姨娘,無法分擔霍溦的傷心,只能手足無措地給她拭淚,在被她哭到心慌時,越珵忽而看見五姨娘身下護住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將五姨娘至死不放的東西拽出來,見片片血花中熟悉的字跡,越珵將它交給了它的主人。
「阿姐,這是她留給你的東西。」
被悲傷充滿整個身體,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掉,直到瞧見越珵遞過來的信封,霍溦眼眶裡的淚水才終於止住。
手忙腳亂接過越珵手裡的信封,看見那上頭熟悉的「霍溦」二字,她突然破涕而笑起來。
五姨娘大字不識,這信封上的字,還是霍溦親手寫的。不知她是怎麼偷偷保存的,又製成信封的,霍溦揭開上面的漆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