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2024-09-02 08:26:31
作者: 減字南柯子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胳膊被破碎瓦礫割傷,用衣擺裹著傷口王榮氣得跳腳。
吳璞已是不重用,要是再扳倒馮盈,以他王家多年家底,這縣令之位可不就唾手可得。王榮先前還因未得吳璞拉攏而生氣,如今卻又沾沾自喜地慶幸起來。
已將縣令之位看作囊中之物,王榮從沒想到會突生巨響,擾亂他的計劃,這一剛逃出命來,王榮就迫不及待地想將這背後之人找出來,省得耽誤了他的縣令大計。
而置身一片廢墟中,回應他的不是人言語,而是更未響亮的又一聲巨響。
這巨響地動山搖,不僅震得人頭腦發麻,就是腳下地面好似都要被震出幾道口子來。
「越夫人。」一改先前倨傲,馮盈現在這聲「越夫人」可謂是叫得心甘情願。
「越夫人,您知道這後頭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養尊處優的時候,自然會想著那不見蹤影的兒子,如今眼看要性命垂危,馮盈可不得先緊著自己來。
被異變嚇得腿軟,害怕霍溦像那吳璞那般不靠譜,她死死扣住霍溦胳膊不放,像是這樣就能從裡面汲取力量似的。
發生什麼?!霍溦也想知道這後面究竟發生什麼了呢?!
順著馮盈力量蹲在地上,將眼角揉得通紅,霍溦借著擦淚遮掩,往那神態各異的四人身上看著。
千辛萬苦地從羌縣裡扒拉出魏氏姐妹,給吳璞設了這麼一個局,吳蘇氏的出現,著實是超出霍溦預料。
可吳蘇氏出來頂罪就頂罪了,本就沒打算當堂定吳璞死罪,想要從他口裡再掏出點有用信息,不斷用言語激怒他,霍溦只想讓他在縣衙大牢里多呆幾天。
但沒料到她們住了這麼久的縣衙後院,還會橫生異變。還好在鄭小子找上來時,就將越夫人給轉移了,否則,霍溦現在定然不能這麼放心地桎梏馮盈。
「妾身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夫人,您只要能死死記住我剛才教你的話。別管後頭是殺人,還是放火,咱們可都能安穩度過。」
人皆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縣衙塌成這樣,別說吳璞只給了一兩銀子,就是說這裡有金山銀海,那些惜命的,也不敢盯著接連不斷的巨響,往這兒跑。
從那日越珵上了城樓,就只通過鄭小子傳了一兩次口信。
雖只是隻言片語,但霍溦相信,越珵只要聽見今日的縣衙巨響,那別管城外有多少流民賊子,他都會抽身來親自確認她的安危。
這不是霍溦的無故揣測,而是她從越珵素日生活中,得到的肯定答案。
從沅北戰場上逃下來,馮盈不怕人禍,卻在吃齋念佛的修身養性中,對天災產生了莫大恐懼。
也顧不得什麼貴婦風範了,馮盈死命地往霍溦身後藏著,就想著讓霍溦以人肉為盾,給她擋災避禍。
街上人越來越少,被馮盈扯著,霍溦已經儘量縮小她們的存在範圍,可還是沒能逃得過那四人的眼。
人群將亂的時候,霍溦也不是沒想過趁亂逃出的可能。
可她,一被馮盈扯著脫不開身;二又怕獨自一人走失,越珵無處可尋;而凌駕於這二怕之上的,就是她的不甘心。
籌謀計劃良久,眼看就要塵埃落定,讓她干看著別人摘她辛辛苦苦地種下的桃子,試問她怎麼能甘心呢?
所以,她想賭一場,畢竟,她又不是孤身奮戰。
「呦,方才人多眼雜,某居然都沒看見兩位夫人,失禮之處,還望二位夫人海涵,海涵。」
四人之中,還是方才跳得最歡的王榮,先朝她們走來。捂著傷,他一面說,一面朝霍溦跟馮盈伸出了手。
寬大指節上,鑲金嵌玉的戒指在陽光照射下,在這地獄般的街道閃出一點屬於人間的光。
藏在鬍鬚里的皮膚早已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一直維持著伸手的動作,王榮朝不肯起來的馮盈笑了笑。
「怎麼?難道夫人,連這點臉都不肯賞給王某嗎?」
在王榮說完後,不合時宜的身子一顫,將霍溦壓在身下,馮盈是無論被霍溦怎麼推,都不肯將手交到王榮手裡。
王榮的動作,已經將一直對著廢墟的另外三個人引過來,對上吳璞那痛哭流涕後愈加陰森的眼,霍溦乾脆沒管馮盈,將手放在王榮手上。
「不是妾身不肯賞臉,而是實在是受寵若驚,沒想到還能被王老爺親手扶起來。」
借著王榮的力,從地上站起來,霍溦笑意盈盈,似乎根本就不被先前變故所驚擾。
怎麼說霍溦都算個大美人,被她這麼軟言軟語地一說,王榮強硬把馮盈拽起來,對霍溦的態度倒是好了幾分。
街上又只剩先前廳堂上的六個人了,面面相覷著,若非身後廢墟還在簇簇掉灰,倒真像是什麼志怪小說里添的插畫。
「我等約在這兒,乃是為了共商羌縣大計。如今城中怪異多生,城外流民不斷,這縣令之位還需得早早打算,否則城池內外,皆要陷入水火之中。」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可這話要從剛被訴訟過強娶人妻、逼良為娼的吳璞口中傳出,可是怎麼聽怎麼樣異怪。
而他這一張口,霍溦就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了。
罪人已死,起訴人連同證據皆屍骨無存,要是在場的其他人都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開不了口,那吳璞吳老爺,可不還是比樹上初雪還要清白上三分。
誠然,霍溦所想跟吳璞計劃的大差不離。
只不過,霍溦低估了他的殘忍。經過那一場有口難辨的訴訟,現在的吳璞已經對小小的羌縣縣令之位看不上眼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從他掙開吳蘇氏求饒的手時,就在腦中不斷盤旋。
當一個小縣令有什麼出息?
在李濤背後躲得太厭煩了,吳璞想要借著流民與回鶻的兩股力量,讓自己成為姜晉兩國邊界中,說一不二的王。
他打算造一個新城,而在這個順者昌,逆者亡的城池裡,只有他吳璞,才是最終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