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控虎不成反被傷

  要說馮盈此人，她倒是不缺錢，也不缺權。

  從她偷把李濤囚禁著，又有著娘家以前留下的人手撐腰，光是占個前任縣令遺孀的名頭，就足讓她過得萬分滋潤。

  而作為羌縣之中，過得最寬裕的女人，她生平僅有一件憾事，最為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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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她當年在李濤手中走失的獨子李承嗣，苦苦尋覓多年，卻終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把尋找李承嗣的下落當成一種執念，幾十年如一日地將手中所有人馬悉數散在大江南北找一個希望渺茫的存在，所以一聽吳璞說自己手中有李承嗣的下落，馮盈是不瘋也痴了三分。

  不知覺地在吳璞引導下，跟他做了私下交易，馮盈現在可就等著他登上縣令之位後，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下落告知她。

  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想過會有今日之變，如今見局勢於吳璞不利，馮盈可不就想幫他多爭取時間，把這樁訴告往後推，好讓他有機會金蟬脫殼。

  只可惜，她久居佛堂多年，不聽書也不看戲，不知外界變遷，固守著多年前的老黃曆，她不曉得自己才剛倒下，就露了許多馬腳在外面。

  為了裝暈紋絲不動地倒在地上，上半身被沒眼色的霍溦禁錮著，手又被假仁假義的王榮踩著，馮盈才剛想試探脫身，可那精心挑選的衣裙，卻又被人給踩得動彈不得。

  「越夫人。」跟霍溦、王榮二人呈三角之勢，林爽把馮盈的最後一個退路也堵得嚴嚴實實。

  似是真心為馮盈身子著想，他將手在馮盈臉上虛點一下，「某略通醫理，觀夫人面色，當知此為驚嚇昏厥。昏厥傷身，若要夫人醒來，只需狠按人中即可。」

  在場誰不知馮盈是在裝暈，可為了維護自己那薄薄的面子，他們還是得聽林爽在這裡鬼扯。

  聽他跟王榮一起把馮盈的這場昏厥定性為驚嚇過度，錢勇將譴責的目光放在面沉如水的吳璞身上。

  而就是馮盈這麼「昏」著，也沒有一人，主動提出讓她下場就醫。

  畢竟，商場如戰場，能在魚龍混雜的羌縣混出頭，又敢對縣令之位垂涎，他們皆洞知趁人病、要人命的精髓。

  眼看最強勁的對手，都已呈傾頹之勢，作為縣令之位的見證者，馮盈今日就算是死在這兒，也得親耳聽著這縣令之位，究竟花落誰家。』

  「請諸位大人，為民女申冤。」

  人中被霍溦用簪尖抵著，哪怕為自己精心保養的臉心疼至極，可為了吳璞口中那個下落，馮盈還是咬死牙不肯睜眼。

  提防霍溦會在她沒留意的時候下死手，把全副心思放在霍溦身上，沒防備芸娘敢咆哮公堂，被她這聲喊得一激靈，馮盈眼才閃開一條細縫，就被半趴在她身上的霍溦給硬生撐開。

  「夫人，夫人。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看著眼前的人激動到熱淚盈眶，如若不是她手中簪子還在自己眼珠下懸著，馮盈是真不敢相信這平平無奇的小婦人，居然還有這麼狠的一面。

  那簪尖離眼珠的距離只有分毫，而被這鋒利寒光震懾著，馮盈現在連眼都不敢眨，唯恐略動一下，就要血濺當場。

  環抱著馮盈的頭，口裡依舊嗚咽不停，可不管瘦削肩膀在外人眼中是怎麼的顫抖不停，霍溦手上動作，卻穩得不行。

  跟馮盈就這麼僵持著，直到看見她眼中示弱，霍溦才收了簪子，將她扶起。

  「芸娘姑娘可真是身世悽慘，連我們夫人這方外之人的人，都不卒忍聞，以至傷心昏厥。所以諸位大人……」

  扶著腿腳虛軟的馮盈，用簪子抵在她的腰間，霍溦這一直侍立在她身側的人，成了她的口舌。

  「諸位大人可一定要秉公辦案，還芸娘姐妹一個公道。否則，我們夫人怕是要日夜難安啊！」

  在王榮跟林爽定下的調子上，在加砝碼，被霍溦架上高台盤，馮盈如今是有口也難辨，只能咬牙認下來。

  說完後，就用身子撐著馮盈往椅子上走，霍溦這才將她放到椅上準備起身，就又被她拉住手。

  「你……」眼前似乎還浮現著第一次見霍溦時的情形，沒想到自己控虎不成反被傷，馮盈眼中閃爍微光。

  「我……」沒等馮盈把話說完，就一根一根將她的手指掰開，霍溦翹了翹唇，「我很好，我知道。」

  半彎著腰，看馮盈被自己這句話氣得幾欲吐血，霍溦才終於正色，「夫人，看在您曾真心提醒我跟外子的份上，妾身就稱大的勸你一句。」

  反手把馮盈的手按在她自己腿上，霍溦聲音很輕，「老實安穩，未必不是福氣。」

  說完這句話，不管馮盈面上是如何反應，霍溦先轉身將她露於人前。

  站到馮盈身側，她並不擔心馮盈會在這麼多人面前把自己的所作所為揭出。

  因為她知道，像馮盈這般利己的人，是不會在眾目睽睽下親手把自己的偽善面具揭下的。

  與其跟她繼續做無謂言談，倒不如將力氣花在這越鋪越大的訴告中。

  「諸位，此事事關重大，我等不如將這茜娘姑娘叫上來問問？也省得，冤枉了人。」

  羌縣以往掌在李濤手中的時候，民間但凡稍漏點苗頭他都迅速掐死，置衙門與無用，更別提還是民告官這麼刺激的事兒。

  衙門外的人頭愈發多，而在流民沖城下，還有心來圍觀閒事的，其家底，不必問就知定然薄不了。

  把自己游離在事外，從一言不發，到主動參與，林爽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引導事情的走向。

  「姐姐。」

  「茜娘。」

  在無人異議後，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才從人群中鑽出。

  從地上抬起滿臉淚痕的臉，看見好久不見的妹妹，芸娘一把摟住茜娘，就放聲大哭起來。

  姐妹重逢，卻都已面目全非，看著她們縱情相擁，大家都不約而同給她們留了傾訴的時光。

  而就在茜娘出現不久，廳外圍觀人群中，一個遍體綾羅的中年婦人在眾多僕婦護衛下，終於奮力擠到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