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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蒼天有眼

2024-09-01 12:17:30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在結結巴巴說完這句話後,年輕婦人就又不說話了。

  而在她緘默不語時候,立定主意要在今日將吳璞徹底壓下去的王榮,卻站不住了。

  把曾經在窯館裡哄花魁的水磨功夫拿出來,王榮恨不得立時鑽到這年輕婦人的腦子裡,把吳璞的罪狀掏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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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由王榮耗盡口舌,癱坐在地上,眼睛下意識在堂中尋求那個說要幫助自己的人,在得到示意後,年輕婦人終於捨得再開金口。

  把手輕輕放在身邊孩子身上,用青紫手腕掀起那乾枯得跟雜草一樣的頭髮,把那張自出生後就鮮少顯露人前的臉露出。

  在瞧見這頭髮遮掩下的面容後,廳堂內外不由得都喧譁出聲。

  「這……這……」

  不怪眾人如此震驚,實在是這年幼孩兒臉上的狀態太過可怖。

  原本合該是雙目的地方是粘連在一起,而合該隆起的鼻樑扁平如紙,口舌歪斜間還時不時地流下不明涎水。

  這孩子,可不僅是腿腳不便這麼簡單。

  單看這面目,就知她能順利活到今日,必是一件艱難無比的事。

  像是極習慣這樣的場景,對外面的議論充耳不聞,年輕婦人一面安撫著懷中被白日刺得生疼的孩子,一面卻將深埋於心中多時的控訴之言,悉數說出。

  「妾,蕭村魏氏芸娘,亦是倚紅樓紅倌清露。」

  倚紅樓乃是羌縣城中最大窯館之名,而其中紅倌更是千人騎、萬人躺的人物。

  自決意要在當中戳破吳璞假面的那一刻起,芸娘就沒準備把自己的來歷瞞住。

  自己說總好過他人說,等以後被人翻出來當作攻訐自己武器,還不如現在就毫無遮掩。

  畢竟,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事兒,她又不是沒見過。

  「元微十九年春,登雲巷吳府來蕭村招買丫鬟。我父僅有二女,且家中小有薄產,並不欲叫我姐妹二人做侍奉之流。」

  「但……」打入了縣衙第一次將背挺直,芸娘死死盯著那道貌岸然的畜牲。

  「但因我姐妹於村中素有美名,登雲巷吳府之人數次上門欲買我姐妹入府。」

  那時的吳璞有著李濤做保護傘,而吳府之人又有著吳璞做保護傘。

  視律法於無度慣了,在數度上門勸說芸娘父母無果,吳府之人乾脆先斬後奏,留下十兩買命錢,就將芸娘姐妹一併拉入府中。

  而自此,芸娘姐妹就再也查無此人。

  可憐玉娘父母衰老無用,下地歸家後就不見了兩個妙齡女兒。

  彼時吳璞跟李濤沆瀣一氣、一手遮天,屢次上門苦尋無果,深覺此生無望,於是芸娘父母便帶著吳家留下的十兩銀子,二老相攜於吳府門前石獅上碰頭而亡。

  而就是有著兩條人命在,吳府不過打著個「勒索」的名頭,就將芸娘父母屍體草蓆一裹,草草掩埋。

  從得知父母故去真相後,就一直秉著一口氣,芸娘此言可謂是聲可泣血。

  而她的萬般悲切,落入無知無覺的吳璞眼中,不過像是一場猴戲。

  人沒都沒了,尺骨也不知被揚到何方何地。僅憑芸娘的這一張嘴,「誣告」「失心瘋」……吳璞有多少法子不能掙脫。

  在不知父母死訊的時候,為能掙得跟父母再見的機會,曾貼身服侍過吳璞,芸娘可是將吳璞鑽研得透透的。

  如今見他手中動作,芸娘就知他定是生出什麼壞主意來。

  明白自己這個式微婦人,不可能跟著羌縣首富一爭,趕在他開口前,芸娘刷地一下將自己的雙袖掀起來。

  時姜國以儒道治天下,對女子管制頗嚴,良家女子就是上街也須得成婚後得夫婿相伴,更別提像芸娘這般於大庭廣眾之下裸露皮膚,簡直是傷風敗俗、有辱斯文!

  「吳璞膝下無子。」

  在男人掌權的時代,「膝下無子」是對他所有功過是一切免除。

  就是再貧苦的人家,也都會盡其所能地「生」下個男孩,為家裡傳遞寶貴香火,就更別說像吳璞這樣家財萬貫的了。

  雖然府中的茜娘已經被診斷出必生貴子,可如今,吳璞確實是膝下無子。

  屬於男人的尊嚴,被芸娘當眾踩在腳下,從她出現就開始忍的吳璞,終於快到了忍耐的邊緣。而他瀕臨崩潰之際,芸娘依舊在肆意傾訴。

  「就算是,後院姨娘成十,侍妾數百,他那個被大師批過的『岳父命』,依舊也只能生得出女孩來。」

  一個女人,生不出來可以說是女人的毛病;兩個女人,生不出來也可以說是女人的毛病,可要是成百上千的女人都生不出來,那可不就是女人的毛病了。

  「哧——沒想到我黃三還能有比吳大老爺更厲害的時候呢!」羌縣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在人群里撐腰大笑,「畢竟我就討了一個婆娘,就生了六個兒子呢!」

  難得有機會奚落曾經見都見不到的大戶,在黃三話音落後,人群中頓時嘻哈起來。有不要臉的,更是在裡面吆喝著自己幾個女人,又生了幾個兒子。

  在笑鬧聲中,把雙臂舉得高高,芸娘望著臉色奇黑的吳璞,繼續說道,「為破岳父命格,他尋醫問道多年。而我姐妹二人因命格有異,不幸成了他生兒子的工具。」

  「因奸生孕,在我有妊後,他非但用桃木在我雙臂上刻下求子符,更是逼我頓頓喝轉胎藥。」

  「但可惜啊!一個人命該如何都是老天爺定的,蒼天有眼,到底是沒能讓他如願以償。」

  把孩子展示給在場每一個人看,芸娘臉色溫柔又猙獰,「他心心念念的兒子沒降世,降世的,是這個他望之即怯的『怪物』。」

  吳蘇氏為了能讓吳璞有個健康長子,於在芸娘有孕期間,可了勁兒地給她進補。直補到這個芸娘肚大如籮,生產艱難。

  在鬼門關里掙了兩天兩夜,好不容易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芸娘還未好好親親自己的孩子,便被一盆黑狗血給撲了滿身。

  幹著世間最陰私的生意,年紀越大,吳璞就越怕報應。

  把芸娘跟這個孩子當作報應現世,吳璞從沅南親自請了數十位高僧,將她母子活活鎮壓。

  而許是老天垂憐,她母子命不該絕,在棺材裡憋了三日後,有伙盜墓賊正巧掀開了她們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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