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年輕之論
2024-09-01 12:16:32
作者: 減字南柯子
黑暗之中,燈火影動。
從睡夢中驀然睜開眼,霍溦還未清醒,便第一時間將手伸向身邊冰涼無比的寢被。
雖然口中對越珵回回不問自來上床之舉表達討厭,但霍溦其實早下意識,習慣了他的存在。
「越珵,越珵。你回來了?在哪兒?怎麼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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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摸到人,聽到門口傳來異響,以為是他回來了。霍溦點燃燈燭,吸著鞋子,慢慢移動,試圖照亮那塊兒始終昏暗的地方。
不知道屋裡為什麼會這麼冷,拉著衣服,霍溦一步一步驅散黑暗,口中不停叫著越珵的名字。
只是不管她怎麼叫,以往聽見她的聲音都會第一時間回應她的越珵,卻始終沒出聲。
「嘭——」
走了許久,都沒走到頭,在霍溦正驚異不定的時候,不知哪兒來的一陣邪風,將她手中搖晃燈燭吹滅。
而在手中光亮熄滅、渾身陷入黑暗的同時,霍溦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被這巨響嚇得一激靈,等到心跳平穩後,霍溦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整個人都陷入在一片未知的昏暗中。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中,沒有傳來異響的房門,也沒有方才起身的床,甚至連剛才手中的燈燭都不見了。
一動都不敢動,在霍溦糾結要不要靠近巨響傳來的地方時,耳邊卻傳來接連不斷的呼聲。
「溦兒,溦兒。」晃著霍溦不斷搖頭的身子,越夫人聲聲焦急。
而霍溦的醒來,就在這聲聲呼喚中。
猛然睜開眼,望見帳頂熟悉的花紋,在被中掐了一把自己,直到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疼痛,霍溦才從方才詭異夢境中徹底醒來。
「快,喝點水。」瞧見霍溦身後汗濕大片,越夫人就知道她是魘著了。端來杯溫水,她憐惜地給霍溦擦著額間不斷冒出來的汗珠。
手中團扇扇著輕風,見霍溦眼神從迷茫中掙出,越夫人才道,「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勸,是不是睡前又想什麼不好的事了?」
城外動亂早是城中人人口中避不的話題,了解自己兒子,到現在都沒看到越珵回來,越夫人就知道他肯定是上城樓抵禦流民了。
害怕霍溦恐慌,越夫人早跟她交代過不要亂想,但卻還是沒有勸住。
溫熱水流將在睡夢中嚇得乾裂的嘴唇滋潤,把杯子放到越夫人手中,霍溦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她其實也沒想什麼,就是想了想那四個富戶在她提議下,會如何彰顯自己的賢名。
誰知,就真的魘住了。
沒好氣地點了點霍溦的頭,越夫人又給她塞了杯溫水。
「你這孩子,我都跟你說了,不要胡思亂想。就這麼一場簡單的流民暴動,以阿珵的本事,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沒好意思跟越夫人說自己是因為什麼魘住,霍溦胡亂點頭。她剛想撒嬌賣好,卻見越夫人眼中瀰漫出一種說不出的思念與悲傷。
「唉,其實想想也知道。你們是年輕夫妻,又是第一次見他上戰場。他不平安回來,就是我說再多,你也免不了擔心的。」
想起跟越振成婚後,他第一次上戰場時,自己的坐立難安,越夫人伸手給霍溦攏了攏頭髮,眼圈卻免不了紅了。
「咱們……咱們做武將妻子的。」越夫人有些哽咽。
「就是這樣的命,成日裡擔不了的心,操不完命。先是為夫郎,後是為兒孫。一輩子,除了入土,就沒個安生時候。」
「娘……」
把霍溦的手塞到被子裡,越夫人撐出一個笑,「溦兒,你跟阿珵未來的孩子,千萬不要讓他選這條路。你們都是聰明孩子,生出來的孩子也定然聰明。就是不走這條路,也定能封王拜相。」
察覺到自己失言,話還沒說完,越夫人就打了下自己的嘴,「說嘴打嘴,我以前還說不做惡婆婆呢,現在作甚又給你們施壓。」
「溦兒,我這肯定是還沒睡醒,是在胡言亂語。」沒給霍溦反應過來插嘴的機會,越夫人背對著她擦了擦淚,「對了,李夫人剛才派人來找你,說是有事要商量。」
害怕自己在霍溦面前徹底情緒失控,撂下這句話,越夫人就忙不迭地離開,徒給霍溦留了個倉皇背影。
因見越夫人這場見人思己的真情流露,讓霍溦都到馮盈屋前,還打不起精神來。
「怎麼?是我府中招待不周嗎?越夫人,你為何如此萎靡不振?」
從打聽到外面那四個人鬧出的動靜後,就心氣不順,見霍溦這樣,馮盈想都沒想就諷刺脫口。
緩緩走近落座,仿佛沒聽出馮盈的言外之意,霍溦嗅了嗅手中茶盞,「六安瓜片,夫人,好雅興。」
夸完茶水後就忽略馮盈能化作實質的目光,慢吞吞地品茶,直到口中茶香散去,霍溦才慢慢回答,剛入門時馮盈的問題。
「托夫人的福,這招待倒是很周到。只是妾身,實在是掛念城樓抵禦流民的夫君,以致夜不能寐,才神思不屬。夫人也從妾身這年紀經過,想來定能理解,妾身心境。」
接下霍溦的軟刀子,馮盈冷笑一聲,「是啊!誰沒年輕過呢?年輕是好事,可這年少輕狂的人,向來都沒什麼好下場。」
「可再沒好下場,年輕,不都代表著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幾乎是挨著馮盈的話音出聲,霍溦臉上的笑,討厭得讓馮盈恨不得將她撕下來,踩在腳底。
「那也得有命活下來,才能東山再起。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越夫人。」
從進來就感受到馮盈身上難以掩飾的惡意,雖然還不清楚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霍溦可以肯定,定是有人動了屬於這位夫人的利益,才會讓她這麼氣急敗壞。
其實,越跟馮盈相處,霍溦就越覺得。得虧她上回挾持李濤,占了個速度及人手的上風。否則,等李濤回過神來,就是十個馮盈捆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有命,沒命的。不都還得看人嗎?夫人,您如此急切,難不成事情真已到了難以轉圜的地步?」
三言兩語撥開馮盈的怒火,霍溦反客為主地給她倒了杯茶。
「夫人先別急,只要沒到最壞的地步,咱們不都還有轉折的機會嗎?而且我夫君現在在城門抗抵禦流民,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們也不能做得太過火,是不是?」
沒接霍溦的茶,明白她口中說的都是真的,胸口劇烈喘息,馮盈最終還是選擇暫且壓下心中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