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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相煎何急,同室操戈

2024-09-01 12:16:29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在吳家決定為失足落崖而亡的鹿呦姨娘選擇密不發喪的時候,同一城內,正有數不勝數的人,為著他們共同的光明未來,而奮戰不休。

  經一日浴血,霍溦初入羌縣時,所見的黃褐城牆,如今早已被層層疊疊的黑褐血跡遮掩得看不出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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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休戰的間隙,咬著發黃繃帶,越珵終於抽出時間,為自己劃傷的右臂包紮。

  如霍溦往常數次跟他包紮傷口那樣,在最後系上一個蝴蝶結,越珵手還沒放下。那好不容易單手系出的飽滿蝴蝶,便被一隻大手給拍得面目全非。

  「呦,看不出來啊!」叼著硬得能將人牙齒崩掉的大餅,羅潤蹲下來,硬生生把越珵屁股下的草墊,擠出大半。

  「您還挺有……」上下打量了眼,沾滿血污的越珵,搜盡腦中所有詞庫,羅潤才又逼出個「閨秀情懷」來形容。

  不作聲地將蝴蝶結恢復原樣,從羅潤手裡搶過一塊餅,細細咀嚼著裡面的甜,越珵沒好氣地將羅潤頂出去。

  「我如何,干卿何事?」

  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屈能伸,面對越珵的冷臉,撣了撣地上的灰塵就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羅潤問道。

  「唉,城裡這麼亂,你有沒有將霍姑娘安置妥當?」

  借著水,梗著脖子將咬不動的大餅咽下,聽羅潤對霍溦堅持的不改的稱呼,越珵翻了個白眼,理都沒理他。

  可惜他不理羅潤,羅潤卻不想輕易放過他。

  挪了個位置,羅潤對上越珵這張怎麼看怎麼生厭的臉,把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實在耐不過羅潤燈籠似炯炯有神的眼,從口中甩出「妥當」二字,越珵就又翻身背對著羅潤。

  「妥當」二字不是敷衍羅潤,越珵在正式上城樓之前,是回過一次小院,看到霍溦留下的眉勒後,又暗中去了一趟李府,確認她們安危無恙,才放心上城樓。

  得到回答後,羅潤很是安生了一會兒。心安理得借著他投下的陰影閉目休息,在他再度挑戰越珵底線前,越珵慢悠悠地道。

  「累了一天,還有精神窺探我的家事。羅大人,您要真這麼有閒情雅致。倒不如好好操心操心,為什麼早就約定好的援軍,還沒有來?」

  越珵其實本只打算來城牆上看看,就回去的。

  可這城牆,登上容易,下來卻難。

  被趕鴨子上架的王亞一行人叫破身份,越珵只撈到個機會回去確認霍溦跟越夫人的安危,就走不了了。

  而被一群熱鍋上的螞蟻當作救命稻草,依著下面越來越猛的攻勢,越珵如今是想離開,都沒法兒離開。

  但好在,這群人也不是緊著他這一隻羊薅。作為前任縣令李濤口中的高人,只是從城下路過的羅潤,也沒逃得了他們的圍追堵截。

  「我那可都按你說的辦了,他們當初答應得好好,可現在沒人來,就不關我事了。」

  抱著自己休息不好,也不能讓越珵休息的心理。在越珵耳邊大喊,把他鬧得睜開眼,羅潤才心滿意足地坐到另一個塊地方。

  羌縣軍營是擺設,城門守衛就更是散沙。找不出一個頂用的,為將傷亡降到最低,越珵從上了城樓,就沒歇過。

  好不容易停下來,又被羅潤吵得不安生,揉搓著發木的眉心,對上不懷好意的羅潤,越珵抬腳就踢了過去。

  「我都把底線給你交代清楚了。這麼簡單的事,你都辦不好。我真懷疑你大理寺的官職,是不是買來的?」

  雖然暫且目的一致,可越珵跟羅潤從沒化干戈為玉帛過。

  顧忌落人口實,二人現在雖不像在沅南那樣大打出手。但為了同一個傾慕之人,他們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奚落貶低對方的機會。

  「哼,事雖然是我去談的。但那領路的人,可是你出的。要是是他出問題,那也只跟你有關係。」

  「他是阿姐選出來的人。」

  在這段時間相處中,羅潤早知越珵口中阿姐是誰。

  長篇大論被他一句話堵回來,又瞄見越珵手裡不斷打磨的東西,羅潤終於肯安生一會兒了。

  白日見識過越珵跟羅潤的狠厲手段,如今見他二人在此處休息。累了一日的士兵守衛們,不約而同地不僅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淺了不少。

  不管白日曾發生過什麼,如今漆黑天幕垂著,天邊幾顆星子閃著。寧靜至極的環境中,讓人躁動一天的心,也靜了幾分。

  半靠在城牆上,摩梭手中未成型的東西,借著月光,越珵眺望著城外三三兩兩篝火邊聚集的黑影。

  在這攢動黑影中,越珵知道他們正在商量,明日的攻城之策。

  按理說,越珵現在也該思量明日對策,可他卻提不起半點力氣。

  原因無二,這是他參與過最寒酸的戰爭,同樣,也是他參與過最寒心的戰爭。

  同為大姜子民,同受一國教化,明明該和睦共處,卻為了活下去,硬生生走到如今兵戎相見的這一步。

  相煎何急,同室操戈,最是殘忍。

  對著瘦弱到只剩一口氣的流民,越珵第一回抬槍刺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抖。

  越家只指向外敵的槍,終於還是在他手下,指向了他們曾經殊死保護的百姓。

  越珵不忍,也不願。可對著已經明顯失去神智的流民,除了將他們拒之城外,越珵腦中竟想不出其他合適的辦法。

  痴痴望向天涯與共的那一輪明月,越珵忽然就好想,好像見霍溦一面。

  只要見一面,不需要多說什麼,也不需要多呆多久,只要能看見她,越珵就覺得自己好像能憑空生出很多力氣來。

  「來人了!來人了!」

  「是敵人?還是援軍?」

  「是援軍,是援軍!」

  ……

  不知道城外流民會在什麼時候選擇出擊,半靠在城牆上,在遠處盔甲摩擦聲剛傳來的時候,越珵就睜開了清明的眼。

  站在城牆上,凝視著如螞蟻般不斷靠近的援軍。

  越珵知道不管未來怎樣,最起碼在如今,屬於羌縣的第一關,終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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