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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記了一輩子,更念了一輩子

2024-09-01 12:16:21 作者: 減字南柯子

  「你說什麼?」

  寬大手掌卡住鹿呦哽咽不停的纖細脖頸,將她半壓在山石上,打從登上羌縣首富之位就再沒被人當面挑釁過的吳璞,雙目爆出猩紅血絲。

  

  手掌不斷收縮,直到感受到鹿呦十指的極力扣挖,吳璞才鬆了松發抖的手。

  但還沒鬆手片刻,鹿呦接下來的叫囂,又讓他將手合得更緊。

  「難道我說錯了嗎?沒有我哥哥,你吳璞算個什麼東西。」

  沒有一個男人,尤其還像吳璞這樣自負的男人,會願意從自己從未看得起女人口中,聽到質疑的話。

  而且這懷疑還是衝著他最引以為傲、親手打拼下來的家業。

  身形的巨大差距,讓鹿呦只能受控在吳璞手中。

  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向來把婉轉媚人刻在心裡的她,會像現在這樣瘋狂。瘋狂的,好像有今日,沒明日一樣。

  「別以為你現在是羌縣首富了,就能把你先前的鬼事抹乾淨。」

  「吳璞,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也永遠成不了假的。」

  「別人忘了你是從那條溝渠里爬出來的骯髒東西,可我鹿呦,卻永永遠遠地幫你記著。」

  如追風紙鳶般將身子凌在半空,作為枕邊人,吳璞眼裡的殺意,鹿呦看得清楚。

  掙扎著染著大紅丹蔻的指頭,在吳璞身上留下無數血痕,像是硬憋著一口氣,鹿呦擰著脖子笑喊。

  「還妄想當羌縣縣令,要是被他們翻出你做過的髒事。吳璞,衙門裝不下你,大牢等著你呢。」

  被鹿呦的話撥動心弦,想起鹿野回不來的事,看著這個曾日日夜夜同床共枕過的女人,吳璞耳邊忽然冒出一個聲音。

  「推出去,推出去!只要輕輕一推,那這世上就不會再有,知道你往事的人了。」

  察覺到身子被再度外推,鹿呦艱難扣住山邊石縫,「沒我哥哥幫你打通姜晉邊界,幫你……」

  相生相伴這麼多年,吳璞的背後醜事,又何嘗不是鹿呦不願提起的隱事。

  把埋藏多年的舊事翻找出來是需要勇氣的,而鹿呦心裡的短暫遲疑,很快就在吳璞逐漸加力的手上,碾為雲煙。

  「沒我哥哥幫你把那些人送出去,賣上高價。就算你吳璞是百年一遇的商業奇才又怎樣?沒有我哥哥,你也永遠只是一個眾人殺之後快的拐子。」

  「永遠攀不上李縣令,更永遠掙不下這麼大的家業。」

  是的,如今的羌縣首富,在多年前,也只是個走街串巷、拐賣婦孺的拐子。

  羌縣地處兩國邊界,多有族群混血、家世未明的人。

  把這些孤苦伶仃的人當作可以買賣的物品,吳璞借著為她們介紹活計的名頭,從少時就遊走在羌縣諸村中,幹著見不得人的生意。

  沒人引導,一個人單打獨鬥,吳璞未發家之前,最多就是將人,拐賣到見不得人的深山做共妻養子,或是給一些見不得光的暗娼窯館供些上等貨色。

  而他真正的發家時機,是在遇到鹿野後,或是準確說是在遇見鹿呦之後。

  其實在最初,鹿呦也是吳璞準備物色拐賣的女子。

  是因為有個好哥哥,鹿呦才免於過上跟那些因為善心或是貪心而與家人再難相見的女子們,相同的命運。

  而鹿野此人,出身草莽,膽大心黑,除獨妹鹿呦外,世間一概於他眼中,無有不可利用之人、之物。

  若非鹿呦被吳璞年輕時的皮相迷惑,扭著非君不嫁,鹿野是絕不會心甘情願地在吳璞手下當這麼多年的無名利刃。

  「我警告你,鹿呦。我吳璞的偌大家業,一分一毫,一磚一瓦,都是我一人掙的。與外人無關,尤其是你們鹿家。」

  單手將鹿呦身子騰在空中,吳璞腳尖,開始緩緩逼近鹿呦死死扒住的石縫。

  「而就算裡面,真有你哥哥的細微用處。鹿呦,你我皆心知肚明,他為的究竟是誰?」

  聽見這話,扯住吳璞衣袖,試圖借力扭轉局面的鹿呦,眼中閃過一絲隱痛。

  被這隱痛席捲,沒察覺到吳璞暗中手腳,鹿呦還未來得及將口中威脅的話再度說出。整個人,便如折翼飛鳥般直線下墜。

  手指從石縫滑落,耳邊蕭蕭風聲不停,徒維持著伸手的姿勢,身上紅衣似翼,鹿呦渾沌一生中竟未有一刻,如現在這樣清醒過。

  漆黑瞳仁死死盯著越來越小的吳璞,鹿呦也不知道,為什麼離他越遠,自己眼中的他,會變得越年輕。

  四十歲,因她無子,而私下為她置辦家業的吳璞。

  三十歲,因她數度流產悲痛不已,而遍請名醫的吳璞。

  二十歲,一見傾心,將她以正妻之禮迎入府中的吳璞。

  十八歲,爛漫春光中,與她第一次見面的吳璞。

  二十年了,那一句,鹿姑娘,她記了一輩子,更念了一輩子。

  為他做盡一世壞事,鹿呦的滿腔真情,到最後都湮滅在這一推中。

  身子重重打在地上,身上痛苦不已,在眾多驚呼聲中,鹿呦留戀望向那跟他第一次見面一模一樣的天。

  眼角不受控的溢出一滴淚,這滴微不可見的淚,很快跟鹿呦身下氤氳開的血色,混成一團。

  沒力氣在去回想自己失敗至極的一生,鹿呦也沒力氣,再告訴吳璞。

  她哥哥被困,早就是好幾日前的舊消息了。

  她記著吳璞對她說此生不會有子的約定,所以當得知後院有丫鬟懷孕後,她突發奇想地來試探。

  而萬沒想到,就這麼突發奇想的一試探,竟會將她的一生,都如此斷送過去。

  「夫人,夫人,你撐住、撐住啊!大夫很快就來了、很快就來了!」

  隔著數十米的高度,透過自己滿是血痕的手,吳璞望向那個跟血泊融為一體的紅衣女子。

  第一次有人命直接了斷在他手中,腦中一片空白,僵硬維持著這個動作,直到山下吵鬧不堪的人群悉數散去,他才像幡然醒悟那般,蹣跚離開。

  而在他身影消失後,一道極細微的嗚咽聲,才從他們方才爭執假山的樹洞中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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