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2024-09-01 12:16:17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到吳璞離去良久後,李家前廳,知道李濤尚存人世的兩個女子,才又動起來。
「夫人,今日城中巨變,驚嚇頗多,妾身婆母身子孱弱,若此間事定,妾身想先去照看婆母。也省得,日後在緊要關頭,拖人後腿。」
趕在馮盈開口前,霍溦就將她的長篇大論給堵了回去。
而她藉由越夫人說出的最後一句,明是在說越夫人,暗是在諷,馮盈未將李濤之事的尾巴掃乾淨,拖了後腿。
他們既是交易雙方,霍溦可以捧著馮盈、奉著馮盈,也可以把世間所有的好話都說給她聽。但卻絕不能給她養成,將他們當作無用累贅,隨手扔出的壞習慣。
「哼,難為越夫人還擔心婆母。我以為,你剛才於眾人面前誇誇而談,是將一切都拋之腦後了呢。現在還能記得你婆母,真是不賴。」
自以為,自己在跟越家這對小夫妻交易上,是穩占上風。到如今,不願被她隨手捨棄的霍溦獠牙露出,馮盈才有了淺顯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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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如今的後悔早就頂不上用了。
大勢初定,李濤假死的事兒,他們知道,甚至還能反威脅她。可需得藉助越珵身份於流民之禍生存的她,卻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輕言滅口。
這場交易如同把雙刃劍,在馮盈不假思索地將霍溦推出擋刀的時候,她並沒有想過,霍溦會藉此跳出自己的手,直接跟羌縣富戶們對上話。
跟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淺淺一笑,霍溦的微笑幅度沒有變,所表達的意思也沒有變。但落在心思百轉的馮盈眼中,卻已是天懸地隔的差距。
「自古來,都有孝子賢媳的美談。妾身不敢稱得賢良,但掃我夫君後顧之憂,還是能略盡綿力。」
還不到跟馮盈撕破臉的時候,霍溦起身行禮安撫道,「這世間源法,向來奇妙。人人因緣際會不同,所觀世界便迥異。但不管變化何常,人,總是得向前看。」
「故去之事已了,世間相似何多。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不過都只是靠著一張嘴罷了。」
捏緊手中素服,心裡念頭直上直下的馮盈,抬手虛點了點霍溦的嘴。
「枉我自詡拜佛多年,可於佛法領悟處,竟還比不得你個小丫頭。比你虛長這麼多年歲,我也只在『迷途知返』這四字上,有些許見解。」
依馮盈這樣的身份,霍溦早知她必拉不下臉來致歉。
沒想著讓她彎腰,如今從她口中得個「迷途知返」,霍溦也沒再咄咄逼人。
與她相視一笑,誰都沒有戳破這個關於佛法的遮掩,但二人皆心知,今日隔閡是被暫且掀了過去。而來日如何,還需得,看對方誠意。
在霍溦跟馮盈相視一笑緩恩仇的時候,從李府匆匆離去的羌縣四富,也開始施展他們的拳拳「愛民之心」。
馬車晃個不停,吳璞轉著手中的金核桃,細細回想著,方才質問馮盈時,她的表現。
雖然能看出她因自己驟然發問,而眼瞳之中產生的驚嚇,吳璞反覆回想著自己說李濤遺言時,馮盈的反應。
怎麼也沒從自己發反覆發問中,看出點心虛的意味來。
「難不成?李濤死前,真沒留下隻言片語?」
心裡再度冒出這些時日不斷出來困擾的詭異念頭,吳璞怎麼也不肯相信。像李濤那樣愛財如命、將家族傳承看得比天大的人,會什麼也不留下。
「吳大還沒回來?」
心裡的不安越擴越大,掀起帘子,吳璞這已不知第幾回,詢問被派出去找李濤外室的吳大下落。
揮鞭將試圖扒上來的貧民抽飛,趕車的吳二搖了搖頭,「李大人將那外室住處藏得頗深,吳大本找到點苗條。但又因城中動亂,而失了線索。」
眼中充滿世間傾頹的怪誕,心裡怒罵了句「廢物」,怒而摔下門帘,吳璞將外面撕心裂肺的尖叫求饒,跟自己徹底分裂開。
先前官府極力維持的虛假和平,早在李濤去世,就已呈崩壞之態。而如今的流民沖城,是徹底將羌縣那最後一塊兒遮羞布扯落下來。
馬車顛簸著從數不清的軀體上碾過,直到停在吳府門前,那沾滿血色的車輪,都散掉半點腥氣。
「去,打聽打聽,他們都做了什麼。」
從吳二身邊走過,吳璞依舊笑得像是彌勒佛,但口中說出的話,卻跟普度眾生的佛,扯不上半點關係。
不同於李濤的簡樸作風,從同一樁生意里富起來的兩人,有著截然相反的生活態度。
門開三扇,只有最中間的烏木大門,才是吳璞每日的必經之地。
「老爺,老爺。」打外面亂起來,就在門口等著,鹿呦等得心焦,才等得吳璞回來。
被香料浸染的噴香女體,柔弱無骨地攀附上吳璞狀似懷胎婦人的肚子上。
穿著吳璞曾誇讚過的紅衣,鹿呦眼巴巴地望著吳璞,「老爺,我哥哥、我哥哥……」
本就無興致消受美人恩,一聽鹿呦提起鹿野,吳璞眉頭一豎,蒲扇大掌就將鹿呦費盡心思呵護的臉揉成一團。
睃一眼四周,確定無人聽到,吳璞才跟拎著雞崽似的,把鹿呦拖得踉踉蹌蹌。
不明白平日聽起哥哥名號會讚賞不已的老爺,為什麼會臉色大變,直到被蠻力甩在假山上,鹿呦滿是脂粉的腦袋裡,還是想不清個究竟。
「你哥哥怎麼了?」
在得知李濤死訊後,鹿野就不再想做這樁生意,是吳璞拿著鹿呦硬逼,他才不得已去的。
從鹿野離開就算著時間,早過了以往多年來回的時限,吳璞口中不說,但心裡早做好鹿野再不會回來的準備。
忍著疼跪在泥濘地面上,鹿呦扯著吳璞的衣角,軟語相求,「我哥哥,他傳信來,說是被困在那兒出不來。需得出贖金三千,他們才肯放人。」
站在假山之巔,吳璞將遠近之景盡收眼中。
輕鬆抖落鹿呦扯著衣角的手,他頭也沒動地回地道,「這是鹿家之事,與我吳家何尤?」
縱知郎心似鐵難轉圜,但真當親臨這一幕,鹿呦還是忍不住啜泣。
「我哥哥,他可是為您跑了這麼多年的陰損生意啊!生生死死間,這吳府的大半家當,難道都跟我鹿家,沒半點干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