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是危險，也是機遇

  不管霍溦這話中之意究竟如何，端看她說時的樣子，可還算得言笑晏晏。

  而聽得霍溦言中之意，馮盈臉上無端爬上幾抹揮之不去的慘白。

  屋中再歸寂靜，這一回的霍溦，心中把握更盛。

  二人博弈，先比的便是雙方氣勢。對峙之中，誰先發問，便是先低頭，舉了屬於失敗的牌子。

  因此，馮盈方才率先沉不住氣開口，就早已註定她在這場博弈中，失了先機。

  「妾身也不懂什麼大局面，可夫人，您細想想。妾身這話，是不是話粗理不粗？」

  在已經勝負既定的局面里再加把火，霍溦現在想要的，不僅僅是這場博弈的乏味輸贏。

  「照你所說，難不成我們就得困在城裡，立等著……死……」

  不管平時將自己包裝得多清心寡欲、多將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致命鍘刀出現在他們頭頂，他們都不可能會等著看自己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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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馮盈的話，霍溦將眸光移到她身上，眼中神情好似很詫異她會這麼說。

  「夫人，您這是又想差了。妾身都說了，咱們乃是休戚與共。既休戚與共，這生死大事，自然也不例外。咱們可還有著未完成的交易，自然是您好，我們才能跟著好。」

  「那你方才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被霍溦篤定的樣子迷惑，從這一問開始，馮盈就徹底將她們二人之間的主動權，交付於霍溦手中。

  移過茶壺，場上局面扭轉，這一回是霍溦在給馮盈添茶。

  「我家夫君，夫人，您也是見過的。他那樣子，就算是天神降世，如今也只是肉體凡胎。妾身是個大俗人，所以相較於，叫他一人去城外赴死，妾身倒是更希望，他能陪在我們婆媳身邊。」

  「畢竟，在這樣的亂世里，家裡沒個男人，還是怪讓人不放心的。」霍溦這是在跟馮盈談條件。

  不管她在馮盈面前將話說得再怎麼好聽，他們現在的手中，終究還是無人又無馬。

  本沒有跟馮盈爭人的念頭，可瞧出她想白白留著人馬，存著勢力，等著跟在越珵身後撿漏的意圖。

  霍溦覺得，倒還不如讓她放點血出來。畢竟，只有出了血的傷口，才能讓人影響深刻。

  果不其然，霍溦「家中無男人，不安心」之論一出，馮盈對她的態度，肉眼可見地產生了變化。

  「越夫人，你夫君是總旗，是軍營領頭人。不管外面亂象如何，他都該在其職，擔其任的。這樣自私的話，不該是從你這個總旗夫人，口中說出的。」

  粗魯地將盞中茶水吸溜乾淨，霍溦破罐子破摔的原形畢露。

  「生死大事之間，誰還顧得了誰？不過是一小小總旗，只要我們能安穩回沅南，在這樣的小官，不過是我們王爺抬抬手的事。」

  將自打他們來羌縣後，就跟死了一樣的燕王抬出來，馮盈的心已經亂了，霍溦猜她分不出精神，去驗證自己話中真假。

  「王爺？」手中刀鞘被捏得發出吱吱細響，馮盈真沒料到，他們這小小羌縣，居然會出，有這樣靠山的人物。

  呼吸帶上急促，拇指虛轉著不存在的佛珠，馮盈還沒想到該怎麼應答霍溦的話。屋外守著的文嬤嬤，卻忽然闖了進來。

  「吱呀」木門聲後，大片陽光，隨著文嬤嬤的動作，被帶進來，在地上投上張牙舞爪的暗影。

  「出了什麼事？」下過閒事勿擾的命令，知道文嬤嬤不會無故違令，馮盈開口就問出了什麼事。

  面對主子詢問，文嬤嬤防備的目光還未放到霍溦身上，霍溦就識趣地去觀摩馮盈這滿室新辦的擺設。

  從架上花瓶，看到窗外花色，霍溦看了許久，久到腿都有些發麻，那對主僕才終於結束她們的竊竊私語。

  「夫人若有急事，我們也可改日再談。」

  雖然可惜這樣的大好局面很難再有，但面對馮盈，霍溦還是一如既往地展現著她的貼心。

  火紅半甲在陽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不見外的在霍溦面前，將半甲脫下，露出裡面粗布麻衣，馮盈搖頭。

  「不必如此，此事事關重大，你夫君不在，你去替他旁聽，也無妨。」

  跟在馮盈身後，霍溦眼見她從英姿颯爽的俠女，變成披麻戴孝的孀婦。

  在抵達李府前廳之前，霍溦才弄清，究竟是怎麼樣的大事，才讓外面那些人來找馮盈一個寡婦做主。

  今日爆發的這場流民暴亂，其實時間點卡得很巧，正是李濤故去不足一月之時。

  而在這不足一月的光景中，就算快馬加鞭，羌縣跟沅南之間的消息，也很難有一個完整的來回。

  信件消息尚不通，那這未來的縣令人選，自然也無法在這段時日裡，到得了。

  其實，要按羌縣以往處境，這縣令的有無，都並不耽誤縣城運轉。別說是一月，就是一年無縣令，也不耽擱事。

  可這到底是以往，如今流民暴亂沖城，羌縣萬不能群龍無首。

  眼見著亂事將起，擔心縣城無主，無人可代表城中百姓於荒亂之中，做出合適決斷。

  所以，城中那些有力量的百姓們，自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生存的家園被毀，如今齊聚李府，他們也想讓自己，能為這戰火飄零的羌縣，盡一份力。

  而這盡一份的力的最大表現，就是在馮盈，這前任縣令留下來的象徵前，將這一縣之主的位置，有個「暫且」決斷。

  低頭跟在馮盈身後進前廳，霍溦掃了眼，廳中現今出現在李府里的人。

  且不管背後目的為何，至少在現在，他們都心知肚明著，這暫時縣令，在未來，未嘗不可成為永久的。

  畢竟，流民暴動，是危險，也是機遇。

  只要他們能妥善處理這件事，藉此出頭，再外加上，他們不留餘力的財力運轉。在未來，他們還真說不準，能在這小小羌縣中，翻身成龍。

  一改在霍溦面前的恣意，馮盈現在是為夫哀悼，為民擔憂的孤苦婦人。

  落坐正中，還沒等吳璞之流將來意說出，她便泣不成聲。

  「嫂夫人，嫂夫人。」作為在場曾跟李濤相交最深的人，吳璞只能在眾人怒視中，試圖安慰淚如泉湧的馮盈。

  「小弟知道您，記掛著李兄，也擔憂著城中百姓。可這城不可一日無主，就算是再不忍，咱們現在也得做出個決斷來啊！」

  見吳璞沒有趁機為自己說話，而是藉機將此回目的說出。其餘看馮盈哀泣而未出聲的富戶們，也終於紛紛出聲寬慰馮盈。

  將一句「節哀」說出百種花樣，這些自詡文質彬彬的富戶們，都力圖踩著彼此，在馮盈面前給自己留下個好印象來。

  好藉此，為自己未來的縣令之路，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