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如何治喪

  馮盈話落，屋中陷入一番死寂。

  她前後的兩次警告，霍溦盡數告訴了越珵。

  從第一次見面的話，就知馮盈明了他們來意。從頭到尾都被警告不要淌入羌縣渾水，這突如其來的交易，讓人摸不清頭腦。

  不像霍溦那樣敏感發覺屋中的詭異氣氛，沉吟許久，越珵才道，「若是單單做交易，夫人出的籌碼也太大些。我們夫妻二人，一無所長，怕是不能給出讓夫人滿意的交易之物。」

  擺了擺手，馮盈對著被迫跪在那裡敢怒不敢言的李濤，勾了勾唇，眼中輕蔑，將他逼得愈加癲狂。

  大張旗鼓地弄這一出，她就是要逼李濤親眼看著，親眼看她是怎麼毀了他的苦心經營。

  「這不是你們該操心的，我要的很簡單，你們也肯定給得起。你們現在只需要想，到底要不要跟我交易，就行了。」

  不欲多說，馮盈讓文嬤嬤將李濤捆起來。

  「順便再提醒你們一句，這可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外面想跟我交易的人可多了去，我是看你夫人順眼，才想到你們的。」

  幾乎是趕鴨子上架的被迫思考著馮盈話中真假，霍溦腦中回溯著這幾回來李府的所見所聞，試圖從中瞧出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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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某冒昧，李大人在羌縣耕耘多年。夫人，一纖弱女子，能有何法，讓他可心甘情願地跟我們做交易。」

  越珵這話問得屬實有些尖銳，馮盈卻沒惱，「不不不，你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是我，跟你做交易，而非他。」

  小佛堂幽暗，唯一的一點燭火供奉在菩薩身邊。

  倚靠在佛龕前，馮盈在這燭火籠罩下，渾身好似鍍上了一層金光。

  不管誦了多少經文，潛修得多麼清心寡欲，直在這一刻，馮盈才發現，她的佛龕，不該供奉什麼地藏菩薩，她的口中，不該念著什麼消除罪孽。

  地獄中殺人如麻的閻羅王，才是她內心的真實映射。

  目光從躲在陰影的五姨娘身上收回，聽見馮盈的再度強調，霍溦知道，現在不光李濤，就連他們的性命也都悉數掌握在馮盈手中。

  見不得光的交易，如何能落人眼實。

  此番他們若不答應，只要馮盈還抱著繼續用李濤做交易的念頭，他們這些知情人就得閉嘴保密。

  而這世間，唯有無知無覺的死人，才是最不會泄密的。

  「承蒙夫人看得起，這一本萬利的買賣，我們當然做的。」霍溦笑笑，毫不忸怩地應承下來。

  佛珠擠壓得發出刺耳的聲音，馮盈對上越珵的臉，「你夫人答應了，那你呢？想好了嗎？」

  握住霍溦的手往上抬了抬，越珵望向霍溦，「我們家大小事，都是我夫人說的算。既然她點頭了，我自無異議。」

  「只不過，還是想問問夫人。李縣令在羌縣根植已久，人突然被控住，音信全無。也不知他手下的人，會不會狗急跳牆，做出什麼瘋事。

  因越珵是燕王派來的人，除第一日灌醉他套話外，在暗中那些人的監視下，李濤一直跟他保持著不小距離。

  手腳被捆住，嘴巴被堵住，動彈不得，耳朵反而變得靈敏。眼看交易就要做成，被跟死豬一樣捆綁著的李濤拼命掙扎著，如蛆一般扭動著，試圖逃離。

  可他身子才挨到門檻，就被人一腳給踢了回去。這一腳，比他先前踢五姨娘那一腳，不知重了多少倍。

  「姑娘，外面的人都收拾好了。您想好，這王八蛋要怎麼處置了嗎？我看，倒不如讓我一刀了解了他，直接將他送上黃泉。」

  無視屋中眾人，暗霧眼中只有自己的姑娘。徑直走到馮盈身邊，他瞥向李濤的眼神，滿是血色。

  「你呀你，還是這麼個急脾氣。」太久沒看到家中舊人，馮盈眼眶微熱。

  掩飾地將頭扭過去，她對著那個疼得抽搐的人，輕聲道，「一刀殺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我的承嗣受過的苦，我要他千百般地償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我為他設下的結局。」

  完全不擔心讓霍溦跟越珵看到自己身邊的人，手搭在暗霧胳膊上，馮盈一點一點靠近死狗般的李濤。

  裙角掀動，馮盈滿抬蓮足，踩在李濤的命根子上。她一面碾，一面對上霍溦跟越珵，「今夜城中生變，李大人驚厥之下，不慎發了馬上風。」

  「被人發現時，已是不成了。今夜將越總旗夫妻請來，乃是來跟我這伶仃婦人，一同商量該如何治喪。」

  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碾壓著，叫不出聲，也挪動不得，面滿赤紅，李濤額角青筋直跳，眼珠不受控地突出，被迫聽著自己的死訊被宣布。

  從不懷疑一個被傷了心的女人，會做出怎樣的瘋狂舉動，霍溦點頭應道。

  「時也命也，李大人命該如此，旁人也奈何不得。既要準備發喪，妾身便先跟我家夫君同去府上布置一番。省得等李大人好友來弔唁，卻安置不周。」

  鬆了腳，馮盈將鞋底在地上蹭了又蹭，朝霍溦笑了下，「越夫人是聰明人，而我，最喜歡的就是跟聰明人說話。」

  霍溦跟越珵去為李濤「發喪」，把所有人都打發下去，馮盈跪坐在地上，如情人般給李濤擦著臉上的汗。

  「放心，我怎麼會讓你這麼輕易死呢？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做了這麼久的夫妻，怎麼著，我也保你長命百歲。」

  馮盈順著李濤脖子往下滑的指尖，停頓在他躁動不安的胸口。

  「你以為我娘家沒了，就能任你擺布。想拿個外室壓我，你不嫌丟臉，我還嫌髒呢。」

  「你不是最喜歡尋花問柳了嗎？我好容易才給你選了個，這麼好的死法。沒了這些凡事困擾，你以後可以盡情地跟你好外室，開枝散葉。」

  手繼續往下伸，馮盈盯著李濤瞬間充血的臉。

  「只不過這開的枝，散的葉，可以是李鬼家，也可以是李王八家。但不管是哪個李家，羌縣縣令李濤，他只有一個名喚承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