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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民如水,君為舟

2024-08-31 00:17:35 作者: 減字南柯子

  「何人敢於鄞都之中,擅闖私宅。」

  領先打馬的是京兆尹孫峰,而他身後,許多攜著重兵的吏卒快步跟著。

  不日前,大理寺獄莫名失火。雖有大理寺官員於其中做背書,可再怎麼說都是都中發生之事,作為都中地方官的孫峰,這些時日也是忙得腳不挨地。

  好不容易今日得空,孫峰歇下來還沒來得及喝口熱水,便聽得外面喧鬧不已。甫一出來,便被人抱住雙腿,那人大聲哭喊:「有人在桐花巷子裡私闖民宅。」

  而一聽「桐花巷子」這四字,忙得頭昏腦脹的孫峰差點沒忍住膝蓋一軟。

  這事若是發生在別的地方,他派個小官去看看就算了。可這桐花巷子裡,那住的可都是高門士族。就比如,先前被冠上謀逆之名的越家,便是居於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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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是這些高門,就越是難以打發。若他今日有半分處理不當,怕是明日朝堂之上便要被那些罵人不說髒字的利刀子給戳斷脊梁骨。

  嘆了口氣,孫峰匆忙騎馬趕來,卻沒想著馬後居然有成群成群的百姓也跟著前來。

  途中派人打聽才知道,這報官之人也不知是哪根筋兒搭錯了,乃是一路大吼前來。現在這桐花巷子,不單京兆尹的人去了,就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們,也跟著來了。

  雖路上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可一聞到桐花巷子空氣中那掩蓋不住的血腥之氣,孫峰心中便大叫不好。急的他,還沒看清眼前場景,便大吼。

  而等他看清眼前之景時,卻恨不得自戳雙目,將方才大吼的自己給打死。

  「娘,暈過去。」聽見馬蹄聲近,霍溦握住越夫人染著血色的手,低語道。

  雙方廝打起來的時候,徐康就知道他此番怕是不能善終。而唯有拿到越家謀逆鐵證,他才能為自己今日的行為找一個合適說辭。

  所以當越夫人倒下去之時,他心中只有狂喜,甚至都沒有分出半分心神來關心外界動靜。

  而當他刀刃朝著越夫人劈下時,霍溦毫不猶豫地伸手擋在他的面前,看著他,「徐大人,你也放肆得太過了。」

  那一瞬,霍溦身上迸發出來的氣勢,讓徐康想起曾經跟在妻舅身後只見過一次的當今聖上。

  只是一瞬間的遲疑,這刀就再也砍不下去了。

  因為,下馬後緊趕慢趕的孫峰攔住了他的手,奪過了他的刀。也同樣,喚醒了他的神智。

  「何人報官?」

  就算再不想管,也摻和進來了。再說,身後還有那麼多的百姓在看著。一個處理不好,他的官聲便要於今日毀於一旦。孫峰暗想,肅然開口。

  而看著孫峰將徐康護在身後,霍溦心中冷笑。

  不愧是魏國公的好走狗,果真是一脈相承的蠹蟲庸碌。

  好在她今日留有一手,讓人在門外守著。一見情況不對就去報官,還要從都中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中大喊跑過。若是沒人前來,便是一路撒銅板也要將人給引來。

  畢竟,成帝到如今都沒有下旨定下越家罪名,也沒有動越家女眷。

  跟他曾朝夕相處這麼多年,霍溦當然知道,他這樣做不就是為了,想護住自己清君的名頭。最好在史書上,能功比唐皇,績如漢武。

  而威脅一個富有四海的人,當然要用他最為珍貴的東西才最有用啊。

  將越夫人放入路媽媽懷中,霍溦將身上沾上血漬的孝服拽直。

  「是民婦。」直勾勾盯著孫峰身後,霍溦行了一禮,「民婦要狀告,大理寺徐康,為官不仁,攜吏卒擅闖私宅。並當眾之中,意圖謀殺朝中超品誥命。」

  霍溦口中的每一個罪名都極重,更別提她將這罪名全部加諸徐康身上。

  越聽心裡越涼,孫峰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徐康,但還是要為他周旋。

  畢竟,魏國公是孫峰座師。這二人,一個主持科舉有心招攬,一個乍入官場投奔靠山。一二而去,便早早狼狽為奸。

  若是徐康此番在他手中出事,就算魏國公以後口中不說,怕心中還是會留下芥蒂。而好不容易爬上京兆尹之位,孫峰還想著再進一步,萬萬不可折在這裡。

  心中念頭不斷浮動,孫峰板著臉往徐康背上一敲,「你怎麼回事?查案也不分個輕重緩急……」

  「大人。」霍溦高聲打斷孫峰自導自演的戲碼。

  「敢問大人,我越家罪名可定?」問過徐康的話,她同樣再問了一遍孫峰。

  知道她問題中的陷阱,徐康想提醒孫峰,伸出的手卻被他避之不及地躲開。

  「自然未定,可卻也是代罪之身。」官場中摸爬滾打過的老油條,自然不會讓人抓住話柄。

  霍溦也沒想著能一句將孫峰問倒,「那聖旨明令的爵位,可被奪去。」

  「只要一日爵位未奪,那此處就一日是鎮國將軍府,我婆母自然也就一日還是超品誥命。」指著生死不知的越夫人,霍溦眼角通紅,聲音柔弱又振聾。

  看著眼前這個每句話幾乎都在設陷阱的婦人,孫峰微微一笑,拱手朝天。「自然如此,天子之言,落字成令。」

  「那徐康今日,是不是率兵強闖將軍府,是不是意圖對朝中超品誥命動手。」趕在孫峰開口前,霍溦追問:「大人只要告訴民婦,是或不是,就行。」

  這京兆尹的大老爺平日都是高坐衙門的,什麼時候能看見他被人如此以言咄相逼,尤其這樣對他的還是一個柔弱女子。

  人群攢動,每個人都想往前擠,看看這難得的大熱鬧。

  孫峰皺眉看著這個油潑不進的婦人,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回答不是,是違逆聖命;回答是,那今日徐康便要折損在這裡。

  「夫人,莫要以言相逼。越家如今處境你還不知嗎?少一個仇人,不比多一個好嗎?」孫峰眯著眼,說是規勸,還不如說威脅更為恰當。

  既然讓人在鄞都吆喝,霍溦就沒想過要如此善了。

  越家與人為善,從不與人相爭,還不是落得如今境地。那既然如此,倒不如咄咄逼人些,來得更好。

  且這聖心雖重,但比這聖心更重的卻是民心。民如水,君為舟。這民心所向之處,怕是帝皇也不能隨便違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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