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速求放妻書
2024-08-31 00:17:01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女人之間的暗潮湧動,霍溦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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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純不過只是在言語上抒發著不滿,可李鷗就像潛伏在暗處的惡狼,說不準何時就會跳出來予人致命一擊。
而對於霍溦脫口而出的不敬之言,李鷗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看著她。
那其中含義,倘使霍溦殼子裡真只是及笄之年的少女,這樣的目光足以激怒她,讓她當眾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大嫂。父兄畢竟還在獄中罪名未定,我們這些女眷若大張旗鼓地過年,恐怕會惹得聖怒吧?」
霍溦跟個不知事的孩子一樣拉著李鷗的衣袖,天真的話語中夾雜著軟刀子。
此話落地,嘈雜的花園子陷入死寂。
僕婦們看向李鷗的目光,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就是再不和,好歹也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有夫君在獄中受苦,妻子在外面逍遙過年的道理。
「呵,弟妹這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問,家中今年不平,年後能不能去慈陀寺禮佛,好祈佑家小安康?」
站在她正對面,李鷗說出「慈陀寺」三字時的眼中暗光,霍溦看得分明。
「今夜子時,我便在此處,恭候弟妹前來,共商慈陀之行。」手輕輕抬起將霍溦頭上金簪扶正,李鷗嘴唇微動。話音出她之口,只入霍溦之耳。
言罷,李鷗就帶著氣鼓鼓的紀純轉身離開,徒留失神的霍溦在原地。
「大嫂方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怎麼一直游神。」從越夫人房中出來後,任然托住霍溦的手問道。
將陳家米鋪的人派去慈陀寺請人,霍溦自詡自己做得還算隱蔽,可沒想到卻連幾乎大門不出的李鷗都能知道。
既然李鷗都知道了,那她這些時日所作所為,是不是已經盡數擺在魏國公的案頭。
又想起今日被自己了卻的魏國公暗探,自入鄞都以來一直覺得遊刃有餘的霍溦,心中突然打起擺子。
「弟妹?」沒得到回答,看著霍溦嚴肅的面容,任然心中也一突。「是不是他們出了什麼事?」
望著任然幾要哭出來的眼睛,霍溦將心中不安強壓下去,扯唇笑了笑。
「沒,沒出什麼事。我就想著剛才娘說的話,有點走神了。他們好著呢,說不準翻了年聖上就想明白了,就讓我們一家團聚了。」
這一日,霍溦都在等著子時的到來。夜幕初降,她就迫不及待地在花園裡等著李鷗。
「等久了吧。」子時將至,李鷗提著酒壺,踉踉蹌蹌地前來。隔著老遠,霍溦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酒氣。
一屁股坐在涼亭里,李鷗盯著天上明月,拎著酒壺就往口中倒。直到壺中再倒不出一滴酒液,才將目光放到霍溦身上。
「你今年才十五歲吧。」滿臉酡紅,李鷗撐著頭,不待霍溦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地說:「十五歲啊,多好的一個年歲。」
本以為李鷗今夜約見,是有了什麼重要的話要說。手中尚有未完之事待做,霍溦沒時間在這裡看她發酒瘋。
「大嫂,今夜見我,只想抒發此嘆嗎?既如此,我還有事在身,怕是不能陪大嫂在此觀月。」
李鷗聳著肩,痴愣愣地望著月亮。等不到一個答案,霍溦利落起身,卻被一隻潮熱的手拉住裙角。
「我也……十五歲……過啊。」
胸中有一股難以抒發的鬱氣,淚珠滑落,李鷗好像又看見那對十五歲的少年少女在草原奔馳。
他們笑,他們鬧。在草原之中,留下難以磨滅的記憶。
「姑娘,我叫越珩,是此軍副將。路上若有不便之事,可憑此去軍中找我。」
「鷗兒,你真美。能娶你入門,是我一生之幸。」
「我是越家少將軍,鷗兒,對不住,這一戰,我必然要去,這是我的責任。」
十五歲於草原上遇見少年,之後的時日每分每秒都讓人覺得如墜雲端。
可接二連三流產後的悲鬱時刻,也讓李鷗幾欲發瘋。
沒有一個少女不期望著自己能嫁給一個英雄,可成為英雄妻子光鮮亮麗背後的壓抑,也無人可言。
「我不是紀純那個蠢貨,你跟任然裝神弄鬼,背後乾的勾當,我一清二楚。我可以為你們守口如瓶,但我唯有一個要求。」
深吸一口氣,將那快哭光的淚咽回去。李鷗不再看空中明月,盯著霍溦開口。
「放心,我所求很簡單。」
李鷗看向霍溦的目光太過複雜,而與其說她是在看霍溦,不如說是在看十五歲時的自己。
「我要放妻書,只要放妻書。拿到放妻書,我會立刻離開越家。從此越家之事與我無半分干係,也犯不著去揭穿你們。」
李鷗一直跟在紀純身後不言不語,沒想到她會求放妻書,霍溦第一次仔細端詳她。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畢竟是越家冢婦。你們的動靜瞞得過旁人,瞞不過我。」神情淡然,李鷗此刻不是陰鬱的越家長媳,而是草原肆意縱馬的李姑娘。
「你……」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只速求一封放妻書。否則別怪我用你們的謀劃,去魏國公那裡,為自己換一個前程。」疾言厲色地打斷霍溦的疑問,李鷗道。
靜靜看著李鷗繃著的臉,霍溦看不出她為什麼要在現在這樣的敏感時刻求一封放妻書。可被她捉住把柄,霍溦也只能應承下來。
「我可以去幫你去求,可這求不求得到,我便不能保證了。」
得到霍溦保證,李鷗鬆開她的手。
靠在柱子上,李鷗看著霍溦離去的背影。不知出於何等打算,她突然叫住霍溦。
「霍溦,當一個英雄的妻子會很苦。我是俗人,忍不了這苦。」
「各人有各人的道,沒有人去強求你必須要怎麼做。只要你自己覺得問心無愧,就行了。」
前世李鷗有沒有求放妻書,霍溦不知道。
可她知道,既李鷗已決定用整個將軍府的安危做挾持,來求這封放妻書,她只有答應的份。
看著這個年少弟妹離開,李鷗眼中驀地又留下兩行淚。
「我不能等了,我怕我見到他,就不捨得走了。阿珩,這就當是我最後幫你做的事吧。從此,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到直被晚風席捲著飛向不知名的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