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兒媳願往

  史書工筆，寥寥數字將北樓奇冤一筆帶過。

  作為知之者，霍溦本以為自己已經做足準備來參與這場奇冤。

  可真當身處其境時，方才知，筆墨喉舌間，縱孔孟在世也不能描摹出其中點滴真情波瀾。

  回將軍府的路上，越家車隊前所未有的沉默。

  越家男丁悉數下獄，聖裁未下，可任誰都知道，越家這回怕是在劫難逃。

  原本那些依附上來的人一夕之間盡數消失，唯有風雨中那塊鎮國將軍府的金字牌匾巍然不動。

  「四弟妹，你剛才太衝動了。四弟入獄是聖上旨意，那樣的大罪，咱們婦道人家怎能干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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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家二兒媳紀純忍了一路，一進屋，見下人散去，她立刻將自己滿腔的不滿傾瀉出來。

  天知道，方才霍溦出聲的時候，她有多緊張。

  通敵叛國這樣抄家滅族的大罪，聖上現只問罪家中男丁已是萬幸。偏這個鄉巴佬弟妹摸不清狀況，瞎出頭，要是連累到她可就不好了。

  自從知道丈夫跟兒子都被關入獄中，越夫人這一路上是硬撐著一口氣才沒讓自己倒下來，如今紀純這句話卻正中她的霉頭。

  將腰間的九節鞭抽出，鞭如靈蛇，將紀純頭上的八寶金簪抽出，繼而在地上烙下一道白痕。

  「我倒不知，你紀純竟能鐵口直斷。聖上尚未定罪，你就將那頂大帽子扣下來。難不成這些年我越家虧待過你，你就這麼盼著越家倒霉？」

  本是隨口抱怨，沒想到會惹得平素溫和的越夫人驟然發怒，被這鞭一嚇，披頭散髮的紀純一下子縮到大嫂李鷗身後。

  「娘，二弟妹只是聽到二弟入獄，一時迷了心智才口不擇言，她現在已經知錯了。二弟妹，快跟娘道個歉。」

  被紀純推著，自從得知家中遭難後一直沉默的李鷗迫不得已開口緩和氣氛。

  這個大兒媳平日看起來還算有長嫂風範，可真遇上事了，才發現她慣會高高掛起。

  見她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越夫人冷哼一聲，直嚇得啜泣連連的紀純連哭都不敢哭了。

  越振常年駐守邊界，可京中尚還有三五好友。今日甫一入城，越珵就被人抓去，所有消息都是從徐康口中聽聞，不知真假如何。

  現在越家最重要就是趕緊摸清局勢，方能為獄中男丁進行周旋。

  北樓之戰中越夫人也受了傷，方才甩出的一鞭已將她這些日子積累的元氣耗盡。

  自覺快撐不下去，目光從座下神色各異的兒媳一一掃過，越夫人第一次覺得自己挑兒媳的眼光有問題。

  「誰願出府打探消息？」話題拋出，屋中陷入一片死寂。

  底下兒媳始終無一人敢應答，隨著時間轉移，越夫人臉色越來越白。

  而在一室長久寂靜中，霍溦忽而開口：「兒媳願往。」

  霍溦擁有的只是事後記憶，其實她早就想藉機打探一下如今情況。現在，越家人脈既能用，自然就最好。

  可她只是一個農戶出身的新媳，尚未站穩腳跟，如何能越過前面三個大族出身的嫂子，開口應承下此般大事。

  只有當大家都不想出頭時，才是她霍溦接下此事的最好時機。

  「那我去幫弟妹吧。」任然心中有點想去，卻又擔心自己會搞砸，霍溦這一開口，她連忙附和。

  而至始至終，李鷗跟紀純都如聾子般充耳未聞，只顧著埋頭盯著地上花毯裝鵪鶉。

  既然有人應承，越夫人現在也不指望她們了，只揮手讓她們下去。

  眼不見心不煩地將目光從那兩個連背影都透著喜悅的人，越夫人自懷中掏出一個印信交給霍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