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死亡體驗(上)
2024-09-01 12:13:35
作者: 南夏
「彭博士,我想向你講述一次我親身經歷的死亡體驗。」
在彭弘博士創建的「死亡體驗」網站上,一位網名叫櫻雲霞天的女士,發來帖子,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彭弘讓她以文字的形式貼到網上,對方說只想口述告訴他。彭弘欣然同意,櫻女士說在網上有視頻,和面對面談話完全一樣。按照對方的建議,立刻告訴了她一個號碼,兩人很快在一個網站的聊天室談了起來。
「我想你已經了解了我這個網站的性質,應該知道我所需『死亡體驗』的內容是什麼。」彭弘與對方客氣了幾句,然後直接進入正題。
「那是當然,因為我是不折不扣地死過一次,所以說非常真實地體驗到了死亡的滋味。」
彭弘是DF大學的博士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任心理學研究所的研究員,現在研究的課題是人的死亡體驗。就是人在死的瞬間究竟有何感覺。一百多年前,世界就開始關注這一問題,科學界研究這個問題的目的:一是可以消除社會上關於死亡與瀕死的種種荒謬言論,如鬼神說等。二是將人類的屬性進一步系統化,讓人們知道如何科學地對待死亡。但此項研究卻有著難以想像的難度。首先絕對不能在人身上進行直接試驗,其研究結果也就缺乏科學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另外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死亡之後是不可能復活的,而復活過來的人從醫學意義上講也只能算是相對死亡。那麼研究所得出的結論也只能算是相對死亡的體驗,並非絕對死亡體驗。所以這項研究從開創到現在仍以傳統的搜集大量案例為素材。也就是從有過瀕死經歷的人講述他們在瀕死那一刻的感覺進行分析研究,從而得出一些規律性的成果。彭弘的研究,除了利用現代科學手段對一些人進行測試,並給予詳盡的技術解析和研究外,就是利用網絡通過網站探訪有過瀕死體驗的人。近兩年多,雖然他已搜集了不少的案例,但由於受文化水平的限制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大多數人的描述都與奈河橋、孟婆湯和閻羅王等一類神鬼傳說有關。很少有人能從科學的角度對那一刻進行客觀有效的描述。所以,今天他很看重櫻雲霞天的「造訪」,因為對方不僅學歷高,而且還在IT職場工作,說不定能夠詮釋出一個死亡體驗的重要信息,帶給他一個充滿預期的驚喜。他在電腦前屏氣斂息地凝視著顯示器,傾聽對方的講述。櫻雲霞天說她在一家企業做企劃工作,受家人影響,有收藏的業餘愛好。前不久,她到北方一個歷史文化厚重的地方出差,順便去了趟舊貨市場。她轉了大半天,也沒有看到什麼好東西,只好悻悻離去。
就在她走出這條街時,有兩個男人追上她,掏出一枚古印章,問她要不要這東西。她拿到手中,從那古樸的外形和歷久的包漿一看就知道是真貨。她心中禁不住一動,但沒有露聲色,反而充滿懷疑地問,這東西是真的嗎?對方說這枚印章是前幾天剛從一座古墓中挖出來的,絕對不假,只是他們不知道這東西值不值錢,有沒有人要,由於是盜掘而得,所以也不敢聲張,只好到這裡暗暗物色買主。她聽後搖搖頭說,你們最好還是讓我去看看那座古墓才能確定它的真偽,否則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兩人開始不答應,她只好佯裝要走。兩人猶豫了好半天才同意,並說墓里還有一些不知是否有價值的東西,如果你真想買最好帶上錢。第二天傍晚,她隨身攜帶了三萬元現金與兩人見面後,打輛車直接來到一處靠著山丘的渺無人煙的野地。
下車後,他們又繞行了近半個小時,才在一片荒蕪的草叢中找到了那個盜洞。其中的一個人先下去,從裡面拿出個彩色陶俑。她看後興奮不已,暗暗慶幸自己這次可逮著了。她決定親自下去看看裡面到底還有什麼好東西。當她來到洞口朝里觀察著正要下去時,後腦猛地遭到重重一擊,她就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感覺渾身陣陣發冷,而且頭痛得要命,她想挪動下身體,可無論怎麼用勁都動彈不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周遭一片漆黑,沒有一點聲音。她不知道這是在哪裡,儘管拼力地搜索著記憶,可就是想不起身處何地。她伸出手向後摸去,觸到了潮濕的土壁,然後向上,同樣如此。她又轉向前方,發現自己的下肢被土覆蓋著,此時她好像有了一絲記憶,當她掙扎著終於將自己的一條腿從土中拔出來,她才完全恢復過來,也想起昏死前所發生的一幕……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墓穴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在強烈求生欲望的驅使下,她開始用雙手拼命地刨著填埋的泥土。她不知自己昏厥過多少次,但只要一恢復意識,她就會繼續刨土。二十幾個小時後,經過殊死努力,她終於嗅到一股久違的清新空氣……
「呵……」聽完櫻雲霞天這可怕的遭遇,彭弘不由發出一聲驚悚的感喟。
「彭博士,你說我這是否算經歷了一次真正的『死亡體驗』?」櫻雲霞天一本正經地問。
「算,應該說完全符合我所要求案例的條件,那是你的感覺……」
櫻雲霞天打斷彭弘的話,「那時我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被擊昏的那一瞬,首先是大腦短暫的空白,片刻感到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拉入一個黑暗的空間,在一條空曠的隧道里滑行,並伴有噪音一齊湧來,在快速通過隧道後我像一佛出世樣大吃一驚,發現自己正站在體外觀察著曾經依附的軀殼,完全成了旁觀者。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款款透出一道白光,並不斷延展擴大,而這光是白色透明的,在它的刺激下,我仿佛有了人生的回顧,接下來便碰到了些界線,最後才緩緩恢復了意識。」
「還有什麼?」(故事大全:轉載請保留!)
櫻雲霞天思想了一陣,「大概就是這些,不知道我的這一體驗對你的研究是否有用?」
「相當有用,」彭弘告訴她,「剛才你所言的內容有部分與其他人瀕死時的感覺是一致的。為了感謝您提供的信息,我要給你一千元的信息費,請告訴我匯寄地址。」
櫻雲霞天隨即回話客氣地拒絕。彭弘說這是提供信息的人應得的報酬,讓她不要推辭。在他一再堅持下,櫻雲霞天說出了一個卡號。
彭弘記下後,隨口關切地問句那兩個兇手最後逮住了沒?櫻雲霞天半晌才說,儘管自己從墓穴中逃出來後報了案,但至今仍沒有當地公安的任何音信。彭弘沉吟少許,沒再說別的,僅能祝願她有好運,永遠再不要有這種齷齪的死亡體驗。突然網絡被一種凝重的氣氛所籠罩,給人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彭弘正準備下線,櫻雲打開了她的視頻。顯示屏映現出對方的倩影,清麗的面容,微垂的黑髮,在那件低胸淺粉色時裝的襯映之下,正如她的網名,如一朵懸在天邊櫻的雲霞,瑰麗無比。只是她眉宇間透出一絲諱莫如深的幽怨。
彭弘獲得了櫻雲霞天案例後,將其公布在自己的博客上。他的這篇東西一貼出,引來了不少跟帖。呼籲他這位博士,除了徵集死亡體驗,更應該宣傳的是遏阻死亡和打擊製造死亡的人。如此有悖於彭弘初衷的現象,讓他還真有些始料不及,此時他才領悟到網絡的草根性。彭弘對所有跟帖並未給予回應。
因為關於案子的事已不是他能力所及,也就並沒放在心上。當天,彭弘看到報紙上有條新聞報導,有個人從醫院太平間跑出來的,並裸體在街上狂奔,最後好不容易才被兩名警察抱住送回到醫院。醫院證明此人在公交車上突發心臟病,送到醫院後被確診已死亡,沒想到……彭弘來到病房,見病人四肢被固定在床上,而精神狀態卻良好,並沒有使用任何監護設備,僅是掛著一個吊瓶在輸液。他看有人進來,頓時變得激動起來,直朝彭弘叫舅舅,說怎能這麼晚才來看他,隨之潸然淚下。彭弘有些發蒙。病人家屬告訴他,他昨天復活過來,精神就有些不正常,所說的話讓人聽不懂。他舅舅已死好幾年了。彭弘知道這是一種失憶反應。在大腦原有意識的作用下,他認為自己已到了陰間,因此才如此語言。彭弘問了他幾句話,見他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只好作罷。他準備離去時,此人一陣掙扎,忿忿地說我現在是個鬼,你等著瞧,你走到哪裡我會跟到你哪裡!彭弘並不在意,告訴家屬這種狀態不會時間太長,過幾天就會好的,到時候他再來看他。從醫院回來,彭弘準備將近期搜集的案例整理一下。深夜了,他伸了個懶腰關掉計算機,正要睡去,一陣電話鈴聲驟然響起。他極不情願地摸著抓起話筒,卻是忙音。
真討厭,他正要放下話筒,忽然看見窗口上飄動著一個黑影。他不由睜大眼睛,睡意頓時全無。再細看,窗上似乎什麼也沒有,黑暗中,淡淡泛白窗簾上面的橫格圖案。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看,什麼也沒發現。大概是自己因睏倦而導致意識中出現的幻覺。他第二天依舊睡得很晚,然而沒有想到與昨天一模一樣的情景再次發生。這次並沒有電話鈴響,只是當他閉燈睡覺之後,一個黑影又重複出現在窗口上。這次他不僅看清了。
……醫院那個死而復生的心臟病患者曾說要跟著他,是不是他在作案。
他立即將電話打到醫院,醫院說這個人一直住院治療,從沒有離開過這裡半步。這就奇怪 了。他將自己的家裡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又認真觀察了住宅區周圍的環境,並沒有什麼異常發現。這時,他的死亡體驗網站遭到黑客入侵,一幅由幾個巨齒獠牙骷髏複合而成鬼魅樣的圖案嵌入網站主頁,在一片漆黑的背幕上搖曳不定,忽而消逝得無影無蹤,忽而猙獰可怖。
「為什麼不接電話?」手機里傳來曲媛的責問。
「我……唉!」彭弘歉然地嘆了口氣,「我遇到麻煩了。」曲媛是他的女友,兩人已經相戀四年,至今仍沒有結婚的計劃。
「麻煩?出什麼事了?」曲媛急切地問。
彭弘將近來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事情敘說了一遍,準備尋找這位櫻雲霞天女子,希望能得到公安局刑偵處的她表哥邵然的幫助。
「他是搞刑偵的,對於計算機……」
「這我知道,」彭弘截住她的話,「但他們公安局有個網監處,是專門負責計算機犯罪的,能儘快解決問題。」
曲媛斟酌下,「好吧。」
第二天,曲媛陪同彭弘兩人一起來到公安局。他們將情況向邵然介紹後,邵然若有所思地蹙起了雙眉,隨後起身將他倆帶到了網監處。徐處長聽完彭弘的講述,說近年黑客攻擊網站的案件時有發生,但攻擊用於科學研究的網站在國內還不多見,你所反映的這一情況很特殊,我們將會立案處理,但要想儘快捕獲黑客恐怕有一定難度,大概需要些時間。要找到那個叫櫻雲霞天的女子比較好辦,只要從她網絡交流的信息中就可以非常容易地鎖定她的IP位址。
說到此,徐處長和他索要了有關計算機的一些資訊,請彭弘回家等候聯繫。謝過徐處長從網監處出來,邵然有意放慢腳步拉住曲媛示意她有話要說。
邵然壓低了嗓音,「曲媛,案子歸案子,以後可別再讓他提看到什麼鬼影不鬼影的,否則他的話誰會相信。」
「我說也是,可他真是看到了不同尋常的影子。」曲媛辯解道。
邵然說,「一個書呆子,我看他是走火入魔了,得不出什麼理想的結果,只能唯心地藉助鬼的這一概念來說事了。」
曲媛道:「說良心話,他的這種研究是很容易滑入唯心主義泥潭的,不過我相信他不會走得太遠,」她說到這裡頓了頓,「現在除了儘快清除掉黑客對網站的侵擾,他還想找到那個櫻雲霞天,一是弄清她所講案例的真實性;二是如果屬實,那麼發生在她身上的案子破了沒有?也好給網民一個交代;第三就是看看這個女子是否與他所發生的事有關。」
「這個案子說容易也容易,說難還真難,」涉及刑偵範疇,邵然憑著經驗和直覺道,「如流竄作案,兇嫌早已消失進茫茫人海,尋找恐怕會杳無期限。 你的那位走遠了,有什麼事再給我打電話就是了。」
「好吧。」曲媛快步朝彭弘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