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半幽靈
2024-08-30 23:57:12
作者: 南夏
周六晚上,季峰一個人在家,遊戲打到十二點多,才感覺有點困。點出好友欄,滑鼠箭頭移到好友「香香」的頭像,想打個招呼,感覺太晚,又忍住了。將好友欄最小化,季峰瀏覽了幾個網頁後,點進了靈異貼吧。
「姐是新來的半截幽靈,來此尋找替身。坐沙發者不分男女,都將有幸被姐選中。」發帖者暱稱小幽,帖子後還附有QQ號。
看到這新帖,季峰十分好奇,馬上跟了個帖:「沙發非我莫屬。」還加了小幽的QQ。
小幽居然在線,通過請求就找了上來:「想做替身?敢出來嗎?姐在半截樓前面。」半截樓是街上一座爛尾樓,就是樓主拿不出錢,銀行不給貸款,導致無法竣工的那種殘樓。
季峰一怔:「來真的啊?我還沒見你真容呢。」視頻通話後,一個面容清秀的女生映入了視線。季峰笑了,立刻回覆:「馬上出來。」
半截樓離季峰家不遠,步行幾分鐘就到了。等了好久,還是沒見到小幽。季峰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轉過身,不見半條人影,腳下卻悉悉索索在響。仔細一看,只見地上趴著一個沒有腿的半截女人,低著頭撐著雙手,蟲子似的在地上慢慢往前蠕動。
「半截幽靈?」季峰頭皮一炸,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女人很快靜止不動,慢慢抬起長發遮面的臉,舉起了一隻沾滿血污的手。
季峰神經質的猝然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半截樓。
回到家,季峰登上QQ,氣呼呼的找了上去:「你耍我?」
「聽說過了午夜十二點,經過半截樓的人,都有可能變成半截幽靈。可惜,姐把時間算錯了。那人在鬼門關溜了一圈,還是大難不死。所以,做姐的替身,你還有機會。」
季峰打了個冷顫,回覆:「我不玩了。」
「晚了。坐幽靈的沙發,是要付出代價的。」
季峰咬了咬牙,隨即把小幽拉進了黑名單。見好友「香香」還是不在,便關了電腦,上床休息了。
一個晚上噩夢顛倒,早上起床,被單上竟被冷汗濕濕的印下了一個人形。走進浴室,季峰往浴缸里放滿了水,準備好好的洗個澡,徹底洗掉糾纏了他一夜的噩夢。
立在浴缸前,季峰忽然心頭一凜,全身寒毛都仿佛豎了起來。
二、陰魂不散的臉
放滿水的浴缸里,漂著一張微笑著的清秀女生臉——小幽的臉。用手一點,臉隨之蕩漾,皺成了一副詭怖的模樣。
愕立片刻,季峰放掉了浴缸里的水。水一干,臉立刻隨之消失了。
季峰吁了口氣,仰面伸了個懶腰。抬起的雙手忽然停住。天花板上,也有一張臉。
疑是眼花,季峰揉了揉眼,仔細的看了看。原來是一張放大的照片——小幽的照片。照片底色的乳白與天花板的乳白融為一體,乍一看,就像小幽的臉貼在天花板上,幽幽地注視著下面。
季峰無法淡定,疾步走到了電腦前。點進靈異貼吧,季峰一下又泄了氣——那條尋找替身的帖子,居然被刪了!
點進自己的QQ空間,留言板上有條新留言,是個圖片連結地址。點擊打開,是小幽的照片。留言者,小幽。點出好友欄,小幽又在陌生人里。季峰雙眼冒火,急將小幽移至黑名單,卻跳出了一個小框——網絡繁忙,操作失敗。
重新再來,還是操作失敗!
躺倒在坐椅里,無數個問號像蝦米一樣爬滿了季峰的大腦:「這個陰魂不散的小幽,到底是誰誰誰???」
一個白天在鬱悶中度過,季峰深深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無奈。
晚上因為便秘,季峰的肚子脹得慌,加上心裡煩悶,便出門上了街。
街上很冷清,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個擺在偏僻角落裡的水果攤。季峰走過去,朝低頭打盹的攤主喊道:「買香蕉!」
攤主猛地抬起頭,原來是個與季峰差不多年紀的女孩,腰部以下蓋著一條毛毯。從為季峰拿香蕉到算帳找零錢,女孩始終沒有站起來過。
兩人目光接觸時,季峰不由一愣:「這眼神,怎那麼熟?」
回到家,把香蕉放到電腦桌上,發現有一隻像被剝開過。掰下這隻香蕉,季峰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他想了起來,那女孩的眼神,就像照片上的小幽。
慢慢剝著香蕉皮,季峰的手莫名的抖了起來。香蕉皮全部剝下,他驚詫的瞪大了雙眼。
香蕉皮里,也裹著一張臉。
三、你怎麼還活著
用香蕉雕成的臉水潤光滑,像人的臉被剛剛剝了皮,卻保持著原來微笑的表情。臉的五官有點眼熟,卻不是小幽。辨認了一會兒,季峰忽然頭皮一麻,神情大變。放下香蕉,季峰步履踉蹌的出了家門。
街上依然冷清。賣雜貨的小販都已收攤,包括剛才那女孩。回想起女孩種種古怪,季峰的心懸到了嗓子眼。手裡手機忽然嗡嗡震動,進來了一條簡訊:「想保護你的焦嬌,速到半截樓。——小幽」
像被人迎面捶了一拳,季峰眼前一陣眩暈。焦嬌是他同學,也是他女朋友,網名「香香」。香蕉臉雖雕得有些粗糙,但輪廓就是焦嬌。回過神來,急忙回撥過去,卻是空號。怔立半晌,季峰忐忑不安的趕往了半截樓。
好久等不到小幽,季峰有點心神不定:「為什麼老選這?難道小幽和半截樓有什麼關係?」
慘白的月光里,半截樓像只寂寞的怪獸,透著股陰森森的詭氣。季峰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緊張地轉過身,季峰一下怔住。
面前坐著一個人,一個坐在輪椅里的人,正是那個賣水果的女孩。
季峰看著女孩沒有雙腿的身子,一股寒氣從心底直躥腦門,冷颼颼地連打了幾個寒戰。
女孩冷冷地看著他,問:「你,不會是賊吧?」
回過神來,季峰神情有些尷尬:「不,我不知道這是你家。你認識小幽嗎?」
「那是我妹妹,我叫小鈴。去年她出了意外,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小鈴推開了門。季峰一愣。這門,竟沒有門檻。
似看出了季峰的疑惑,小鈴淡淡道:「沒有門檻,我才能過得去。」說完,兩手盤著輪椅進了屋。開燈後,砰地關上了門。
季峰無奈,只好離開。轉身走了幾步,身後砰的一聲,震得他心魂一顫。猛回頭,見他剛才站的位置,竟從上面掉下了一塊水泥板!
樓里的燈已經滅了。裡面寂靜無聲,好像與世隔絕,根本不關心外面發生的任何事。季峰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他如果遲走一步,現在就是一團肉餅了。發了一會呆,他登上了手機QQ。小幽的頭像灰著,問上去像石沉大海。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季峰打開電腦登上QQ,小幽的回覆卻來了:「你怎麼還活著?難道,我又把時間算錯了?」
季峰的手在鍵盤上哆嗦了一下:「又在耍我吧?你怎麼又冒出了一個姐姐?」
小幽發了個驚訝的表情:「你見到她了?」
「見過兩次了,我還買了她的香蕉呢?」
「香蕉?你看清楚了嗎?」
目光落向那串香蕉,季峰傻眼了。香蕉是用黃紙折的,那張雕得逼真的臉,也只是貼在紙香蕉上的一張焦嬌頭像照。
四、兩人一個影子
黃紙是燒給死人的黃紙,紙香蕉呢?季峰倏地打了個冷顫,哆嗦著手發過去一個疑問的表情:「紙香蕉是你折的吧?」
「去年,小鈴不幸患了惡疾,做了高位截肢,結果,還是不治身亡,成了名副其實的半截幽靈。紙香蕉是小鈴的一個朋友折的,昨天已經燒在她的墳前。」
「……不跟你扯了,焦嬌呢?」季峰的額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只覺周身都在發寒。
「明天你在學校見到她,一切就全明白了。」小幽的頭像灰了下去。
第二天,季峰果然看到了焦嬌,只是面色蒼白,看上去有些憔悴。課後,季峰把焦嬌叫出了教室。等到四下無人時,才開始詢問小幽的事。
「她以前是我室友。對了,你怎麼知道小幽?」焦嬌奇怪的看著季峰。
「靈異貼吧里認識的。昨晚,她利用你把我騙到半截樓,結果,我只見到了她姐姐小鈴,還看著她進了半截樓。」
「不會吧?半截樓是我姐夫蓋的,想開一家攝影樓,因為資金緊張,一直沒有竣工。」見季峰一臉狐疑,焦嬌又解釋道,「姐夫是我一個閨蜜的男友,我稱呼習慣了。去年,小幽和她姐姐不幸先後出了意外,都已經死了。」
季峰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已是第三個答案了!沉思片刻,他問:「今晚,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半截樓?」焦嬌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晚上,兩人一起來到了半截樓。門沒有鎖,一推便開了。焦嬌掏出準備好的手電筒,解釋說:「樓沒蓋好,裡面還沒裝電燈。」
想起昨晚小鈴的古怪和她進屋時的情景,季峰只覺胸口一陣窒悶,默不作聲的跟著進了屋。在手電筒強烈的光線中,屋裡的一切一覽無遺:沒有粉刷的四壁,散著霉味的空間……半截樓就是半截空樓,沒有住人,卻住滿了詭異。
立在空蕩蕩的屋裡,季峰感覺像擠在眾鬼之間,沒來由的打了個冷噤。
光線忽然慢慢弱了下來。轉身去看站在身後的焦嬌,竟不見了人影。眼前隨即一暗,陷入了一片漆黑。黑暗的恐懼像一顆潛藏的定時炸彈,慌得季峰手足無措。
「手電筒沒電了。」是焦嬌的聲音。
季峰一怔:「你在哪兒?」
門吱呀一聲打開,慘白的月光照出了站在門口的焦嬌。長發飄飄的模樣,讓季峰想起了那鬼女聶小倩,心尖不由一顫。出了半截樓,低頭走在焦嬌的背後,季峰無意中發現,地上只有一個影子。一個長長的影子。他心突地一跳,沉思了片刻,又釋然:「一定是我們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了。」
焦嬌忽然轉過頭,眼神異樣的空洞飄渺,仿佛被攝去了七魂六魄:「你在看什麼?」
如觸冰物,季峰全身莫名的一顫:「沒、沒看什麼。」
五、沒有影子的屍
回來後,想起焦嬌的古怪,季峰依然惴惴不安。登上QQ,陌生人里的小幽居然不見了。以後的幾天,街上也不見了賣水果的小鈴,讓季峰十分納悶。
又到了周末。中午,季峰約焦嬌出來逛街散心。逛了一會兒,焦嬌忽然說:「我聽說半截樓有人租下了,還開了攝影屋,要不要去看看?」
「半截樓不是沒蓋好麼?怎麼可以出租?」
「樓只是沒有升建第二層,下面住人應該可以的,只需裝修一下,安裝好電路,再裝上電燈就可以了。也許是我姐夫沒有資金再建第二層,先拿底樓賺點租金吧?」
季峰聽得來了興趣,連忙點了點頭。
半截樓四周的牆壁全被刷成了黑色,變得莊嚴而肅穆。
走進半截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串掛在細繩上的照片,懸在櫃檯的上方。櫃檯里也擺滿了男女老少的照片,每一張都是頭像照,而且都是黑白色,就像死人的遺像。
十指相扣,季峰感覺出焦嬌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們,拍照?」櫃檯下忽然站起一人,把兩人嚇了一跳。原來是個戴眼鏡的男青年,看樣子就是這裡的攝影師。
季峰無心逗留,拉著焦嬌想走,焦嬌卻尖叫了一聲:「小幽!」季峰悚然一驚,急問:「在哪兒?」
焦嬌指了指放照片的櫃檯。櫃檯里,果然有一張小幽的黑白頭像照,旁邊還有小鈴的。季峰失聲道:「她倆,真的都死了?」
「是的,我攝的這些所謂的影,其實都是些沒有影子的屍。」低頭擺弄著相機的男青年,忽然抬頭看了焦嬌一眼,「你不喜歡黑白,就換紅的試試吧。」話音剛落,紅光一閃,焦嬌的一頭烏黑長髮立刻變成了一片鮮紅,絲絲縷縷,如血在流。
季峰目瞪口呆,拉著嚇呆的焦嬌喊道:「快走!」
「別急,照片是免費的。」男青年伸手遞來了一張照片。焦嬌接過一看,照片上的她眉如月發如血,有種說不出的驚艷。季峰也湊過來看,看著看著,背脊一陣發涼。照片上的焦嬌除了頭髮鮮紅,其他顏色還是只有黑與白。他不敢對焦嬌點破,只想趕緊離開。
「這叫雷射染髮,幾秒鐘搞定。」男青年摘下眼鏡,取出手帕擦起了鏡片。
「我不要紅髮。」焦嬌顫聲道。
「放心,這紅色見不得陽光,一出門就自動消失了。」男青年又蹲了下去,仿佛也自動消失了。
季峰忍不住探頭去看。
男青年的腳下堆滿了黑白照,每一張都是一個人——小幽。照片中央放著一隻小黑盒。男青年把照片一張張整齊的疊放在小黑盒裡,忽然抬起頭,奇怪的看著季峰。
季峰有些尷尬,吶吶道:「我、我只想問一下,你為什麼只裝她的照片?」
「昨晚她託夢給我,說已經找到了替身,叫我整理好她的所有照片。等到她投生那天,要我把照片和她的骨灰盒埋在一起。」頓了頓,男青年又說,「聽說人死後,生前的照片和屍體一樣,也需要入土為安。否則,死者會陰魂不散。所以,我在攝影的時候,常常感覺攝的不是影,而是屍。」
季峰不敢再問,轉身走了出去。
一出半截樓,焦嬌的頭髮果然立刻恢復了黑色。似想起什麼,季峰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半截樓的大門上方,豎著三個用水泥澆鑄的大字——攝影屋。
「莫非,這家攝影屋只為死人拍攝遺像?」季峰心神不定的望向走在前面的焦嬌,瞳孔驀地急劇收縮,悚然怔住。
走在陽光里的焦嬌,腳下竟沒有影子。
「難道,她已做了小幽的替身,成了沒有影子的屍?」季峰看得心頭髮怵,仿佛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這時,焦嬌剛好轉過身,神情僵硬呆板,一雙眼睛如血赤紅,閃爍著極其恐怖的光芒。
六、燒了一半的臉
見季峰沒有跟上來,焦嬌疾步走了過來。
季峰一驚,只覺自己整個神經霎那間都在收縮。定睛一看,眼前的焦嬌卻分明還是原來的樣子:漆黑的長髮、漆黑的雙眼……抬頭見日懸當空,季峰一下明白過來:「中午太陽直射,人的影子都會看不見。剛才也一定是陽光刺目,看花了眼。」他掩飾著失態,假咳了兩聲道:「我在想剛才的事,太奇怪了。」焦嬌隨即蹙了雙眉,變得心事重重。
回去後,季峰將這幾天發生的怪事在腦中一幕幕的倒放,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每次都是別人叫了後才去半截樓,接著便怪事不斷。要是晚上我突然去呢?」
等到天黑,季峰興沖沖的出了門。
半截樓里沒有燈光,遠遠望去,像一口巨大的棺材,陰森森的矗立在幽暗的夜色里。站在這裡,季峰感覺像站在詭氣森森的墳林里,沒來由的打了個冷噤。
屋裡忽然亮起了火光,閃閃爍爍,幽魅詭異。立在窗前,季峰發現拉上的窗簾居然有條空隙,忙彎著身,將臉緊貼在窗簾的那條空隙上,好奇的往屋裡望去。屋裡,那男青年蹲在地上,正在專心致志的燒照片。借著火光,季峰看到了幾張放大的照片。看清照片上的人時,季峰的眼皮跳了一下。照片上的人正是小幽,一臉微笑的小幽。
「莫非,上次我浴室天花板上的照片,就是他貼的?」季峰心念一動,越發看得目不轉睛。
火堆里的照片燒完時,男青年又從櫃檯上拿下了一疊照片,投進了即將熄滅的火里。緊盯著火里的照片,季峰驀地一顫,像被人當頭澆了一桶冰水。他在火里看到了一張臉,一張意想不到的臉——他自己的臉。
臉已被燒掉了一半,季峰的心也像被燒掉了一半,除了灼痛,更多的是驚恐。沒等細想,照片已都化成了灰燼。
火光漸弱,終於,屋裡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季峰輕手輕腳的離開窗前,準備走開。
吱呀一聲,門,忽然自動開了。
季峰嚇了一跳,剛好走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別走。」屋裡飄出一個冰冷的聲音,腳鏈似的纏住了季峰的雙腳。
七、半截樓里有詭
季峰想離開,雙腳卻像被鎖上了沉重的腳鏈,挪不動半步。
「你別走。」屋裡又飄出了那冰冷滲人的聲音。
一陣陰惻惻的風剛好呼卷而來,吹得季峰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難道,屋裡有鬼?」
「叫你別走!」聲音飄飄幽幽的在屋裡迴蕩,如不散的幽魂,「還記得涼風攝影屋嗎?」
季峰一驚,發生在去年的那恐怖一幕,霎時電光石火般閃現在腦海——
去年一個周六晚上,季峰開著他爸的跑車在街上兜風。經過涼風攝影屋時,見其門口黑乎乎的趴著一個人。出於好奇,季峰下車走到了那人身邊。還沒仔細看,那人忽然抬起長發遮面的臉,朝他伸出了一隻沾滿血污的手。季峰像踩到了毒蛇,騰地往後一跳,然後急促的轉過身,避瘟似的逃回了車內……
「去年你不來救我,是怕引禍上身吧?你走後,我、我幾乎流幹了身體裡的血……」幽怨的聲音再度響起,又把季峰拉回到了現實中。
猛然想起那晚在地上慢慢蠕動的那個人,季峰呆若木雞,竟似嚇傻了。
啪!屋裡的燈亮了。一人推著輪椅出現在門前——那個男青年,還有坐在輪椅里的小鈴。
季峰怔住,隨即恍然,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顫聲道:「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和那塊忽然掉下的水泥板,都是你倆聯合在嚇我,對不對?你就是網上的小幽吧?」
小鈴的目光冷如寒潭:「是地下的小幽吧?誰害她走的,誰就是她的替身。」
嗡嗡……季峰手裡的手機在震動,是條簡訊,只有兩個字:「禍至。」發送者,焦嬌。季峰不安的轉頭四顧,仿佛焦嬌就在附近。
男青年望著季峰道:「我是小鈴的男友梁風,是個攝影師,也是半截樓的樓主。那晚小鈴的姐姐小幽到我的攝影屋找小鈴,離開時因為貧血,頭暈跌倒。當時除了你,沒人看到失去知覺的她。結果,失血過多……不過,在臨死前,她在地上寫下了『季峰,你見死不救,我恨你』的字樣。人犯了錯,遲早都逃不過懲罰的。我和小鈴這麼做,只是不想讓小幽死不瞑目。」
「等等。」季峰急道,「你說小幽死前寫下我的名字,但是,她好像並不認識我呀!還有,你給焦嬌拍照時,是怎麼把她的頭髮變紅的?」
「你是不認識小幽,可小幽卻認識你,因為她是焦嬌的閨蜜,而你,偏偏卻成了小幽傾慕的白馬王子。至於焦嬌嘛,當時在她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上,裝有一盞變色用的魔術燈,頭髮變紅,只是開了魔術燈後光暈的作用。」梁風說完,推著輪椅里的小鈴走進屋,然後砰的關上了門。
愕立在門口,季峰還在想著焦嬌的簡訊:「禍至?什麼意思?」
頭頂忽然傳來重物墜落的風聲。
猛抬頭,季峰嚇得魂飛魄散。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迴蕩在詭氣森森的半截樓前。
八、禍至插翅難飛
趴倒在半截樓門前,季峰雙腿已痛得麻木。雙腿上堆滿了從上面跌落的水泥碎塊,奇怪的是,上面還盤著一根蛇一樣的長繩。難道,是黑白無常的索命繩子?
門又吱呀一聲打開,梁風抱著小黑盒走了出來,皺眉道:「你,沒事吧?」
「該是他做替身的時候了。」一個冷冷的聲音從遠處飄然而來。季峰吃力的扭過頭,霎時一臉驚愕。從遠處飄然而來的人,竟是焦嬌。
「發了簡訊提醒你,你還是難逃此劫,就像上面的那個字。」焦嬌嘆了口氣。
季峰茫然的抬起頭,見大門上方用水泥澆鑄的「攝影屋」三個字,竟然變成了「攝影屍」。砸在他腳上的水泥碎塊,原來就是「屋」字里的「至」字。
禍至,禍的源頭,原來真的是「至」。季峰的聲音有些嘶啞:「你怎麼知道,這個『屋』字會出問題?」
「我就是要你做我替身的小幽,可以把『屋』變作『屍』,也可以把你變作屍。」焦嬌的眼神變得說不出的陌生。
季峰的嘴唇哆嗦了幾下,卻又不知說什麼。故事大全站長推薦大家看:茅山後裔
「你真是小幽?!」坐在輪椅中的小鈴忽然出現在門口。
「如果我不是小幽,會這麼配合你和梁風嗎?你倆的計劃,也會這麼天衣無縫嗎?」焦嬌走到梁風面前,接過了那隻小黑盒。
季峰忍不住問:「這不是裝了小幽照片的盒子嗎?」
焦嬌神情一黯:「對,也是為你準備好的骨灰盒。記住,幽靈的沙發是坐不得的。一旦坐了,就得付出生命的代價。」
季峰腦中「轟」的一聲,似被炸懵了:「你真要我死?不,你不是小幽,如果是,你為何長著焦嬌的模樣?」
「我只是一個半人半鬼的半截幽靈,附在焦嬌的身上,我的肉身在去年就灰飛煙滅了。」小幽的聲音變得說不出的悲傷與淒冷。低頭目注著季峰,她忽然蹲了下來,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一股徹骨的冰冷滲入肌骨,凍得他的牙齒格格作響。
「剛聽焦嬌提起過你時,我就開始注意你了。雖然我和你不是在一個班,你也不認識我,可我卻一直把你當成我的白馬王子。如果焦嬌不是我的閨蜜,也許現在的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可你為什麼見死不救?硬生生毀了我的白馬王子夢!」小幽雙眸哀怨,淚珠簌簌滾落,流滿了季峰的臉頰。
瞪著哀怨欲絕的小幽,極度的恐懼宛如無邊的慘白月光,揮之不去的滲透了季峰的四肢百骸。
緩緩抽回了手,小幽站起身,理了理披肩的長髮,朝著季峰悽然一笑:「我要去了,你好好為我贖罪吧,也為你的焦嬌。」
季峰不解的望著小幽,身子突然一顫,眼中流露出了極度的驚恐。小幽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忽然慢慢翻白,隨後,身子如一具冷硬的殭屍,直挺挺的跌了下來。
霎時眼冒金星,全身一陣劇痛,季峰差點暈死過去。就在這時,壓在上面的小幽慢慢抬起了頭,沒有眼黑的雙眸慘白空洞,詭怖的瞪著季峰,臉上的五官也開始慢慢的扭曲、變形。
瞪著小幽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因為極度的恐懼,季峰的臉也在慢慢的扭曲、變形,四肢由瑟瑟的顫抖轉為了劇烈的抽搐,終於頭一歪,圓睜著驚恐的雙眼,慢慢的「靜止」了。
跌在兩人旁邊的小黑盒敞開著,裡面的紙灰隨風飄出,遍地旋舞,如同飛向幽冥的鬼蝶。
九、冥府的攝影師
一個月後,半截樓終於竣工,成了名正言順的攝影樓。
「焦嬌,謝謝你。沒有你,我姐姐現在一定還是死不瞑目。不過,那個『屋』字里的『至』字,為什麼會那麼巧的掉下來?」
「我只是幫小幽完成了一個心愿。梁風資金供應不上,導致攝影樓無法竣工。後來,梁風要做『攝影屋』的門面,找的包工頭還是蓋攝影樓的那個。他怕拿不到工錢,故意把『攝影屋』澆鑄成了『攝影屍』。拿到工錢後,他才補上了『屍』里的『至』字。所以,這『至』字可自由拆卸,只須系根繩子一拉,就落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這些?這樣做,不成了謀殺嗎?」
「那包工頭叫李冬,是季峰的哥們。他引以為榮的告訴了我,卻給了我靈感。現在,媒體都說他是死於意外,你們說呢?」
「他是到地下和小幽續前緣去了,你就是他倆的紅娘。」
攝影樓開張剪彩那天,焦嬌忽然出現,揭開了「攝影屍」的秘密。原來,這只是她配合梁風與小鈴演的一出借魂扮屍的戲。「攝影屋」正式改名為「風鈴婚紗攝影樓」,龍飛鳳舞的刻在門匾上。在這七個字的下面,還刻著兩句話——留住今生幸福,延續來生奇緣。
看著每天樓里的新人出雙入對,焦嬌悵然若失,甚至有些後悔。
周六晚上。焦嬌一個人在家,睡到半夜忽然驚醒。再也睡不著,無奈,只得起來上網。無聊的瀏覽了幾個網頁,她點進了久違的靈異貼吧。
「哥是新來的半截幽靈,來此尋找替身。坐沙發者不分男女,都將有幸被哥選中。」發帖者暱稱攝影屍,帖子後還附有QQ號。看到這山寨自己的新帖,焦嬌有點害怕。猶豫了半天,還是鬼差神使地加了攝影屍的QQ。
攝影屍居然在線,通過請求立刻找了上來:「知道你會加我。我是冥府的攝影師,看了你的照片,覺得很符合做我替身的條件。因為,我也想做一位人間的紅娘。」接著,一張圖片發了過來,竟是她在梁風攝影屋裡拍的那張奇怪照片。
「難道是被砸斷了雙腿的季峰?」焦嬌又驚又怕,想回復,卻發現攝影屍的QQ頭像已變成了一片淒艷的血紅。錯愕間,焦嬌感覺身上有些異樣,急忙奔進臥室,站到了梳妝檯前。梳妝檯上的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全身血紅的她——披肩的長髮,如一片鮮血飛瀑;如月的雙眉,像一對染血的彎刀;甚至……甚至連身上的睡衣,也像經過鮮血浸泡過!
瞪著鏡子裡一身「血腥」的自己,焦嬌全身瑟瑟發抖,短短一瞬間,七魂六魄仿佛全都嚇沒了。
手機鈴聲猝然響起,一看來電號碼,焦嬌如同見到了地下復甦的凶靈,失控地尖叫了一聲,抬手緊緊塞住了雙耳。可是,手機上紅光刺目的信號燈,更像一隻惡鬼的血眼,閃閃爍爍,充滿嘲諷的瞪著她。
忍無可忍,焦嬌放下雙手,拿起手機,顫顫巍巍的按了接聽。果然是季峰的聲音:「焦嬌,我回來了,從冥府回來了。小幽找到了替身,小鈴也原諒我了,她說,死人不能復生,也不能一直成為活人心裡的檻,就像現在「風鈴婚紗攝影樓」的門,沒有檻,她才能過得去。當然,這得歸功於你對小幽的無私幫助,才會感動小鈴,消減了對我的怨恨。」
焦嬌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你現在在哪?」
「你家樓下。」
焦嬌奔到窗前,急切的打開窗戶。樓下,季峰手持著一束鮮紅如血的玫瑰,正仰著臉在看。焦嬌一顫,眼淚奪眶而出,也不知是害怕,還是驚喜?
十、攝影屍的真相
又是周六,也是七夕情人節,季峰與焦嬌挽著手從「風鈴婚紗攝影樓」里走出。
「不好意思,那天我讓梁風在你臥室里的天花板上換了一盞魔術燈,晚上,我又讓梁風背著小鈴潛入你的臥室,在你春夢蕩漾的時候,讓小鈴偷偷給你換了一身的『紅妝』。所以,你不僅重溫了那個雷射染髮的驚艷刺激,還狠狠的『紅』了一把!」
「紅你的頭!說,為什麼這麼捉弄我?還有,你的腿為什麼沒事?」
「那天我被你嚇暈後,梁風對你說要把我『屍體』送回家,其實把我送進了醫院。我醒來發現腿根本沒事,梁風才說,為節約成本,『攝影屋』三個字全是用仿水泥泡沫做的。但梁風還是手頭緊張,對李冬說要拖欠一下工錢,李冬氣不過,就搞出了『攝影屍』的惡作劇。梁風還說,因為你知道我對小幽見死不救,一時還不可能原諒我,所以,我只好默默的『死』了一個星期。」
「你、你們、你們都是壞人!」
「我還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其實,那晚我來到半截樓前,見到趴在地上的小鈴時,我還是打了120後才離開的。也許後來趕來的救護人員見小鈴已經離開,會罵我是惡作劇的神經病,但我心裡還是很踏實。因為,我沒有再錯第二次。」
「你、真打120了?」
「不信的話,你可以查我手機里的通訊記錄!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也要自稱是半截幽靈嗎?因為,我的另半截靈魂一直都附在你身上,所以你永遠都甩不掉我!最後,我再弱弱的問一句,你,還喜歡我這個從冥府回來的半截幽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