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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死亡體驗(中)

2024-09-01 12:13:46 作者: 南夏

  通過公安局提供的IP位址和邵然的幫助,彭弘很快知道了櫻雲霞天的確切地址,是崇州市一家名叫亞東的IT公司。當彭弘拿著從計算機下載的照片找到此公司後,公司確認櫻雲霞天就是本公司的職員,名叫筱敏。

  只是這個筱敏在兩星期前從一座尚未竣工的二十層高樓跳下自殺了。聽到這一消息後彭弘心猛地一抽,怔在那裡半晌沒說出話來。他問筱敏是因何自殺的?所有的人都搖搖頭,不知是避諱還是不清楚,但對他所說筱敏曾因買文物差點送命的事倒覺得挺新鮮,所以有人哀嘆她紅顏薄命,令人惋惜。

  帶著疑問,也帶著茫然,彭弘默默地離開了崇州市。一路上,他的心緒無論怎麼都難以平靜下來。他不僅失去了一個典型案例的實踐者,同時由她所引起的種種謎團也無可解釋。

  讓他實在弄不明白的是幾個月前剛死裡逃生的她為什麼會自殺?他煞費思量地無論怎麼都不得要領,一下車便直奔邵然的辦公室。

  「博士先生,又遇到什麼事了?」邵然看著彭弘招呼著問。

  「也沒什麼,」彭弘不好意思應聲道,「只是有一個人突然地死亡,我實在想不明白。」

  「連你這個專門研究死亡的人都想不明白,那我可就……」邵然說著來斟水。他從開始就對這個書呆子表妹夫有看法,認為他的研究怪異,就連人似乎也有點神經兮兮的,「我是要全面阻止一切犯罪,包括死亡,而你卻希望得到死亡的反饋,所以咱倆是兩股道上跑的車,走的不是一條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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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原本就不是一個概念,」一絲不苟的彭弘較真道,「我研究死亡其實也包涵著這一意義,所以我才意識到這個人的死有些不同尋常。」

  「什麼人的死?」邵然抬起頭問。

  「就是那個我和你說過由網監處幫助找到的櫻雲霞天,她的真名叫筱敏,最近她突然自殺了。」彭弘說。

  「自殺了,」邵然並沒感到有多麼意外,「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是不是由於沒有復活而未能再次向你提供體驗?」他的話有種嘲諷的意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彭弘並不在乎,「一個曾經靠堅毅生命力從死亡中逃生的人,應該對生命更加珍惜,怎會輕易地再去自殺?」

  「這……」邵然覺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迅捷地反應過來,「你是說她自殺……可能有蹊蹺。」

  「是的。」彭弘頻頻地點頭。

  「這件事和我的研究有關,在我遇到一系列問題時她突然自殺,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必然的聯繫?其次網上有不少人在關注著她死裡逃生的案件,我需有個交代。第三她的死實在有些不符合邏輯,」彭弘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分析一下,這個女人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

  「呃……」邵然一時緘口不語了。憑直覺他似乎也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但此人不屬本市,且上案未結又生一案,這不是他所能及的,他沉思一會兒道,「你的感覺或許不錯,但畢竟是感覺,再說也沒什麼證據,我就不好說了,」說著站起身,「我倒是可以和他們聯繫下,有什麼情況再告訴你,你看如何?」

  彭弘臨出門時朝邵然鄭重道,「我認為這裡面一定潛藏著謀殺陰謀,只不過沒有發現罷了。」

  從公安局回來後,彭弘大腦里一直縈繞著櫻雲霞天自殺的事,幹什麼都有點無精打采。幾項試驗遲遲不想動手。幾天下來,在公安局幫助下修復的網站能正常工作了,再沒見鬼影出現,他的心緒稍稍安穩下來了。他準備儘快將本年度的研究報告寫出來,將有關內容補充到《死亡體驗》的書稿中,然後再進行最後一次梳理,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交付到出版社了。一晃半個月過去了,他沒有受到什麼干擾,儘管公安局追蹤黑客還沒消息,邵然也未打來有關電話,他對櫻雲霞天的事就有些淡忘了。他剛剛擬出研究報告的草稿,櫻雲霞天竟然像幽靈一樣出現在網站上。說她以前所講的死亡體驗,完全是自己杜撰的一個故事,其中有關死亡的那些體驗也是從相關資料上看到的,她是覺得這種死亡體驗很像一種「死亡」遊戲,想戲弄下研究者。現在想來實不應該,在此特表示深深的歉意,請對方多多見諒。彭弘看完兩眼直愣愣地盯著顯示屏,頓時不知所云。他不知死亡的人為何會再次出現?明明那家公司的人證明網名叫櫻雲霞天的筱敏已自殺死亡,她決不可能再次復活。看來確實有人在「戲弄」他。這個人是誰?用意又何在?會不會與櫻雲霞天的死有關,其目的就是為了掩蓋事實真相。他想了許久,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手頭的書稿,正準備去找邵然,電話不期而至。邵然告訴他,他已經和崇州市的警方聯繫過了,根據現場的情況基本認定筱敏為自殺,當然也存有一些疑點,如沒有發現遺書之類的東西等。他殺沒有得到什麼證據,所以未敢妄下判斷。彭弘聽後便將櫻雲霞天再次現身網上告訴了對方,邵然有些不以為然,他說網絡世界本身就是虛虛實實,千萬不能過分相信。勸他不要多操心,搞好自己的科研就是了。

  邵然答應會與崇州警方繼續溝通,並將他的懷疑告訴給對方。彭弘聽完他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儘管他表示了對這件事的關心,可口吻卻輕描淡寫。他決心要搞清楚櫻雲霞天的死活,不僅為了自己的研究,更想看看這幕後掩藏著什麼。翌日,他給曲媛打電話,讓她幫助找到剛剛出現在網上的櫻雲霞天的IP位址。他搭乘一輛大巴,再次來到崇州市櫻雲霞天所在的亞東公司,這回他以心理學專家的名義就筱敏自殺的心理問題進行調查。理由是她曾有過死亡體驗,並在網上留有帖子,所以他選擇了她。公司的人對他並不隱諱,對他所提出的問題給予了回答。首先他們確定筱敏已經死亡而且是自殺,這一點已由公安局做出結論。說起筱敏的性格,大家反映她還算開朗,對她的自殺甚感突然,也頗為震驚。大家一致認為她的精神很正常,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反應和變化。彭弘問是否有人對筱敏的死有懷疑,人們說,因沒有任何證據,他們相信公安局的結論。彭弘見從公司再了解不到有用信息,便起身告辭。下午五點,他從崇州市第一醫院辦完事,正準備開車返回時,接到亞東公司一個女子的電話,說她是筱敏生前的好友,想和他談談。彭弘二話沒說,調頭返回將這位女子約到一家環境幽雅的餐館。

  兩人見面後,女子自我介紹說她叫羅璇,與筱敏關係甚篤,她說,筱敏先後有過兩個男朋友。第一個幾年前就結束了關係,現在的這個叫季維倫,在新介市一家韓國公司工作。聽說與自己在同一城市居住,彭弘讓她詳細談談季維倫的情況。羅璇說對他知之甚少,筱敏和她談的也不多,只說她很愛他。這次在筱敏的葬禮上,季維倫悲痛欲絕地幾次哭昏過去。可見兩人的感情是相當深厚的。葬禮上,筱敏的第一個男朋友也來了,僅在筱敏火葬那天露了一面。羅璇發現了他的蹤影。彭弘問他叫什麼,現在何處?羅璇說不知道,她只見過他一次。接下來兩人聊了些有關筱敏生活中的事。

  羅璇說,筱敏的死她認為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的感情出了問題;如果不是,那有可能……她說到這裡停住了。是什麼?彭弘追問道。羅璇猶豫了好半天才說,警察從筱敏家裡發現了特殊藥物,所以……彭弘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她在?你小聲點好不好,羅璇趕忙阻止道,禁不住朝四下看了看,我這也是聽說,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可別傳了出去,筱敏都已經死了,我不想再詆毀她的名聲。彭弘表示決不會外傳,請她放心好了,並再一次對她所提供的情況表示感謝。

  彭弘當晚返了回來。兩天後,他乘飛機來到筱敏曾遭詐騙的梅縣公安局,詢問是否有過這樣的案件。公安局告訴他確有此案,但由於是流竄作案,偵破難度較大,案件到現在沒多大進展。

  「怎麼沒和那個書呆子一塊兒來?」邵然打開門朝曲媛問。今天是星期天,他約曲媛與彭弘一起來家裡吃飯。

  「昨天他還說沒事,可今天一早就變卦了,真是!」曲媛一臉埋怨。

  「這個傢伙,書讀多了好像腦子有毛病了,」邵然道,「他又幹什麼去了?」

  「說是去找那個櫻雲霞天的男朋友去了。」

  「他還在關心這件事情?」

  「是啊。」曲媛將彭弘到崇州等地調查的活動簡單地說了下。

  「看來他對這件事還真是上心了,」邵然不屑道,「不好好做他的研究,竟然……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我說也是,可他的感覺與分析好像也有點道理,據他了解,這個女子確實已經死亡,可有人居然冒充她在網上否定以前所言,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你也受他的影響了, 那是他的一種自我猜測和感覺,是否靠譜還很難說,再說就憑他……」

  「所以說表哥你得和他講一下,這件事不是他一個人能辦了的,就是管也該由你們去處理,不要再讓他充當私人偵探的角色了。」曲媛要求道。

  「這個嘛……」邵然難為情地拉長了聲音,「我和他講他根本就不聽,其實我將他的懷疑告訴了崇州市公安局,可人家一直沒有回音,我該如何幫助他?人是外地的,既不能立案,又不能越權調查,再說整個事件都是捕風捉影,我該怎麼辦?」

  曲媛不說話了。一會兒她開口問,「那他網站被黑客入侵的事呢?」

  「這個你就放心,凡是屬於咱們市的案件都好說,」邵然一轉口氣,「據網監處的徐處長說他們通過多種渠道,找到了黑客入侵的路徑,下一步就是如何查到這個作案者了。」

  曲媛正想問些別的,邵然的妻子從廚房走出來,「好了,兩人一見面就說個沒完,該吃飯了。」

  曲媛歉然一笑,隨著邵然一起走進餐廳。

  見過表哥後,曲媛想找個機會勸勸彭弘,讓他別再不務正業了,鬧不好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可一連幾天也沒見著他的影子。通過電話曲媛終於和他約定周末在天城食府見面。星期五下午研究所突然打來一個電話,她的擔心成了現實。彭弘出車禍了!他開車從外地返回時被一輛大型載重車撞到溝里了。曲媛接到電話後,匆忙趕到解放軍286醫院。彭弘處於昏迷狀態,曲媛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急救室門前不停地來回走動著。兩個多小時後,一名女護士從裡面走出來,曲媛一步衝上前去,護士,他怎樣?女護士平靜地說,他已經甦醒過來,除了身上有幾處骨折外,目前看問題不大。聽到此話,曲媛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兩天後,彭弘的意識恢復正常,便讓曲媛趕快將筆記本電腦拿來。無論曲媛怎麼勸說,他都死死堅持,醫生的話也不聽。沒辦法,她只好依了他。彭弘爬起來半躺在床上,兩手不停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曲媛,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我,」彭弘兩眼注視著屏幕,「我這次可是經歷了一次死亡體驗,我必須馬上記述下來,否則這種感覺會稍縱即逝。」

  「你呀,命都差點沒了,還什麼體驗不體驗的!」曲媛沒好氣地責怪道。

  「是啊,正是如此才讓我有了收穫,這種體驗可不是隨意能有的,可遇不可求,彌足珍貴。」

  「讓人匪夷所思,其實你的這種研究本身就有些……」她猶疑下,還是把下半句話說了出來,「有些荒謬!」

  「是的,你說得沒錯,確實有些荒謬。正是因為荒謬,所以才要有人去研究它,接下來我的研究是人到底有沒有靈魂,據我掌握的材料,即將死亡的人心有跳動時是一個重量,不跳後就陡然失去了一些重量,最多竟會超過一百克,你說這個失去的重量是什麼?而其他動物就沒有這種現象,所以我認為這個重量有可能就是所說的靈魂,人一經死亡靈魂也就遁離,而動物是沒有靈魂的,因此也就不會失去重量。」

  「更是不著邊際,沒想到你的研究會這般唯心,我看你……」

  「噓!」曲媛還想說什麼,被彭弘制止,他轉回頭目光又集中在電腦上,專心致志地記述他的死亡體驗去了。

  兩個星期後,邵然到醫院看他來了。見面後,他詳細詢問起車禍的事。因肇事車輛逃逸,他大概想找到事故的責任人。他還順便問了彭弘對於櫻雲霞天死亡之事了解到什麼程度。彭弘將亞東公司羅璇所說的一些情況告訴了他,他想見見櫻雲霞天的男友,但一直未能如願。邵然聽完後沒再問別的,囑咐他好好養傷。

  一晃三個月時間過去了,彭弘的傷已基本痊癒。住院這段時間,他對《死亡體驗》再一次進行了修改。由於有了櫻雲霞天的案例,再加上自己親身經歷的死亡體驗,使書的內容更加豐富、詳實和科學。這本書的完成,僅是他科研的一個小結。如何揭秘死亡和面對死亡是一個複雜的社會系統工程,並非一朝一夕的研究能夠解決的。自己尚需繼續努力。曲媛希望他好好休養一下身體,最好出去走走。最近她從網上看到本市的一個「驢友」協會組織網友到宇河峽谷的風景區自助游,建議他參加。彭弘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在網上報了名,然後按照有關要求開始準備。臨走的前一天,邵然曲媛在一家餐館為他餞行。臨分手時,邵然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再出現死亡體驗了。彭弘笑著道:「那可說不上,或許我這輩子與它有緣。」邵然一本正經道:「假如真是如此,你可就沒那麼幸運了。」彭弘還想說什麼,但沒說上來,最後只好朝邵然示意地點點頭……

  5

  彭弘當天下午就隨「驢友」乘一輛中巴朝宇河峽谷進發。參加這次活動的有十五六個人,其中七八個是喜好戶外活動的中小公司的年輕老總,還有三名大學生、兩名研究生和兩對情侶。經過自我介紹和車上的娛樂活動大家很快便熟悉起來。坐在後排不善辭令的彭弘與旁邊一家醫藥公司技術開發部經理的林玄軼很談得來。對方儒雅的風度和淵博的學識以及對他科學研究的理解,讓他敬慕不已。而林玄軼對他這位博士也十分賞識,兩人都感覺相見恨晚。

  宇河峽谷是一條長五十多公里的天然峽谷,山雖不是很高,但森林茂密,溪水淙淙,空氣清新又潮潤,是一處絕對美妙的天然氧吧。一行人進入峽谷後,興致勃勃地溯流而上,大家被這裡尚待開發的清純旖旎風光所陶醉。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起來,大家開始尋找宿營地。幾個老總將宿營地選擇在小瀑布懸垂的峭崖邊,三個大學生則紮營在老樹林裡,那兩對情侶遠離眾人,各自選好中意的巢穴。剩下林玄軼,他將帳篷支在溪水輕緩而過的河谷地帶,他說他喜歡枕著潺潺流水而眠,既浪漫又富有詩意。彭弘倒覺得無所謂,睡在哪裡都可以。只是為了這個新結交的朋友和談話投機的夥伴,他隨之跟了過去。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忙碌,大家基本安頓就緒後,在組織者老劉的招呼下,十六名剛認識不久的「驢友」點燃篝火開始野炊。他們唱歌、跳舞、喝酒、嬉戲,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才人困馬乏地散去。

  「怎麼樣,夠開心的吧?」林玄軼問彭弘。

  「不錯,沒想到外面的世界還真精彩。」餘興未盡的彭弘慨然不已,「一個人或許只有融入大自然才能達到一種澄明慎獨的境界。」

  兩人說完各自鑽進了自己的帳篷。峽谷的夜安詳地輕吟著幽幽的氣息,均勻的節奏和盈柔的韻律像搖籃曲樣恬靜而舒緩……

  天近清晨,一陣沉悶的雷聲沿著峽谷滾過,雨水從天上傾瀉而下,隨之一股急暴的山洪由上游洶湧地沖襲而來。沒有任何防備的「驢友」們瞬時慌得手忙腳亂。好在他們各自選擇宿營的地勢較高,洪水從河床中急流而過,大夥才算鬆了口氣。但住在河谷中離河水最近的林玄軼與彭弘的兩頂帳篷卻轉眼被洪水卷進漩渦里,隨之不見了蹤影。驚魂未定的大夥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得目瞪口呆。組織者老劉推開大夥奮不顧身朝河谷中衝去,並高聲呼喚著林玄軼和彭弘的名字。大夥也隨著一邊呼喊一邊緊緊盯著在水中沉下又浮起的帳篷。大約追了近一公里,河中的一塊岩石終於將帳篷擋住,大家發現湍急的水流中一個死死抓著帳篷的人正在奮力掙扎。

  「你別著急,我們馬上來救你!」

  可面對洶洶的河水,大家一時束手無策。處在急水中的人順著水勢緊緊抱住了岩石,拼命地一點點向上爬去。

  「好,堅持住,我們就到!」

  從危險中逃生的人是彭弘,他們迅速開始尋找繩索之類的工具,準備拋過去將他拉上岸。突然,從洪水中鑽出一個人來,迎著兇猛翻滾的水浪毫不畏懼地直向河中岩石游去。

  「林玄軼!」有人驚呼出了他的名字。他們快捷地將繩索拴著重物朝激流中的林玄軼拋了過去……靠著繩索的牽引,被困在岩石上的彭弘終於被成功地救上了岸……

  宇河峽谷的旅遊,差點釀出禍端,讓人有些懼怕。組織者老劉想取消後面穿越貝恩沙漠的行程,以免出現不測,難以承擔責任。他的意見遭到大家一致反對,他們說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決不會再有此類事件發生,另外沙漠也不大可能暴發洪水。為了表達他們的決心,大家向組織者老劉簽下生死狀,以解除他後顧之憂。老劉經過慎重考慮,再一次強調了旅遊的安全性後,決定按原計劃繼續。

  沙漠的環境與植被茂密的峽谷相比簡直是兩重天。綿延起伏的沙丘泛著滿眼的黃漫,熾烈的太陽將地表炙烤得熱浪滾滾,一股股不住涌動的乾燥氣流抽盡了空氣中所有的水分。驢友們一踏進曠寂的大漠,頓時感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死亡之海。這裡不會有突然暴發山洪的威脅,但危險程度比峽谷可能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組織者老劉已經意識到這一點,想勸說大家知難而退。可所有人口氣堅決,特別是那幾個年輕的老總更是如此,他們就是想走別人不敢走的路,顯示他們創業精神與意志。老劉無奈,只好將百公里的穿越行程分成三站,人員每兩人一組,配一部裝有定位儀的對講機,開始出發。第一站、第二站都非常順利,到了第三站,林玄軼為了加快速度拔得第三站的頭籌,他與彭弘選擇了一條近路。誰知行進到一半時,裝有定位儀的對講機突然沒了電,兩人頓時失去了方向。他倆憑著感覺走了大半天,卻始終看不到目的地的蹤影。兩人知道他們迷路了,被困在沙漠中。炎熱的高溫一點點蒸發掉他們體內的水分,飢餓與乾渴一起襲來。兩人經過一段時間休息後,掙扎著站起,盡最後的努力尋找大部隊,沿著一個沙丘沒走幾步,由於過分乾渴,林玄軼一頭栽倒在地昏厥了過去。彭弘趕忙將僅剩的兩口礦泉水倒進他的嘴裡。林玄軼慢慢恢復了意識。他翕動著嘴唇對彭弘說,咱們不能兩個人都死在這兒,如果你還有些精力,請不要管我,快去找他們,然後再來救我。彭弘說什麼也不干,堅持要背著他走,哪怕是一步也要試試。林玄軼說那是不可能,讓他趁天還沒黑趕快去,否則兩個人都會完蛋。他說著從身上掏出那為預防萬一一直沒捨得喝的半瓶礦泉水遞給彭弘,讓他拿上,嘴裡不住喃喃著,他會等到他回來的。深受感動的彭弘依然要兩人一起走,但最後還是拗不過林玄軼,他將他安置到一處低洼地,在留給他一件衣服後,含著熱淚拿起那半瓶水依依不捨地離去了。

  彭弘根據太陽沉落的方位,沿一條南北走向的沙脊線一步一步地前行著。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疲乏不堪地實在再無力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林玄軼那瓶水打開蓋,剛要倒進嘴裡,驀地,他發現遠處有個黑影在晃動,他心裡一驚。當他揉搓著眼睛竭力看清那是個人影時,倏地一陣襲來的昏旋讓他雙腿一軟,一個趔趄摔倒隨之滾下了沙丘……

  6

  林玄軼終於在沙海中找到,經過充足水分的補給和醫療處理,他從死亡線上返了回來。他恢復意識後第一句話就是問彭弘回來沒有。所有的人都沒有正面回答,讓他保持鎮靜,以免身體不支。他見大家如此,意識到彭弘凶多吉少,半天才由喉嚨里發出一聲悽慘的哭叫,彭弘啊,你……你……

  這次半月之餘的有驚又有險的自助旅遊活動結束了。完全恢復健康的林玄軼,很快知道彭弘並沒有出事,經過及時搶救身體絲毫未損,現在已開始上班。懷著幾分好奇,林玄軼一天晚上悄然來到彭弘的公寓。彭弘對他這不約而至的到訪先是一怔,但隨之露出幾分驚喜。

  「哎呀,老朋友,沒想到是你!」他殷勤地迎上前去,「我正準備去找你,沒想到你……看來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

  彭弘將林玄軼讓到客廳的沙發上,「你忘了我是專門研究死亡體驗的,你從沙漠裡死裡逃生,一定會有非常切身的感受,我正要找你呢。」

  林玄軼說:「我聽說你不是也……」

  「是的,我和你一樣也差點沒了命,或許是上帝有眼,又給了我一次死亡體驗!這次還真是多虧了你的這瓶礦泉水,要不是它,我……」他說著拿出一個空礦泉水瓶放到林玄軼面前。

  看見這個空水瓶,林玄軼像受到什麼刺激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你……什麼意思?」

  「來來,你先坐下,」彭弘撫住林玄軼雙肩將他按回到沙發上,「有了這次探險旅遊的患難經歷,我真的該好好謝謝你才是,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將你那種瀕臨死亡的體驗告訴我,好不好?」

  林玄軼兩眼只顧盯著那個空水瓶,根本沒聽到彭弘說什麼,他再一次催促時,他才心不在焉地應聲道,「我……其實也沒什麼,我當時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

  「當你失去意識時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彭弘狐疑地追問道。

  「確實沒有,」林玄軼輕虛地咽了口唾液,「那一刻我大腦一片空白,絕無任何印象。」

  「不可能吧,」彭弘還是不相信,「就我的案例而言,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這樣的發現,你……」

  「沒有就是沒有,難道你非得讓我編點什麼你才相信?」林玄軼不耐煩地拒絕道。

  「噢,看來你是不願說了,」見林玄軼態度固梗,彭弘只好作罷,「也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和你說說我的體驗,除了這次,還有上次,不知你願不願聽?」

  林玄軼沒有正面回答彭弘的問話,而是拿起那個空水瓶朝他問,「這個瓶子……你為什麼還要留著它?」

  「這個瓶子對我而言具有非常重要的紀念意義,」彭弘從林玄軼極不情願鬆開的手中拿過瓶子,「它不僅告訴了我你是怎樣的一個人,還承載著一個居心叵測的故事,難道你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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