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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幻滅

2024-08-30 22:02:11 作者: 山館聽雨

  江凌遠沒有對別人說過,他這一生最討厭的就是離別。

  小的時候,母親在他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去世了。那時候,他還不懂死亡代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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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他六七歲的時候,陪伴他的小馬被江炙派人悄悄殺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失去自己心愛的東西。

  等到了十一二歲,他有了人生當中的第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是俘虜營里的一個小奴隸,很聰明,也很真誠。和其他人相比,這個朋友顯得非常珍貴。

  因為在江凌遠的身邊,很少有人會講真話。

  可惜,那個小奴隸在某一天忽然消失了。任憑他怎麼樣派人尋找,都沒有一丁點兒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小奴隸去了哪裡。

  直到後來,有人在後山的一座山崖下,發現了他已經腐爛殆盡的屍體。

  江凌遠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看著小奴隸的身體上殘存的衣料。

  破爛的衣料被風吹得飛起,到了天空中,瞬間就看不見了。

  江凌遠的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身後的侍從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江凌遠命人將小奴隸的屍體收起來,帶回去安葬。

  一路上,他都表現如常。

  當天夜裡,江炙的房間裡傳來一聲能夠刺破雲霄的尖叫聲。

  在北疆寒冷的夜晚裡,他的聲音就像餓狼夜嚎一樣恐怖。

  「救命啊——」江炙一向是放浪不羈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侍衛們衝進來的時候,發現江炙飼養了多年的四隻雪狼,被殘忍地扭斷脖頸,丟在他的床上。

  濃厚的鮮血已經把他的床單變成了深紅的顏色。

  最令他驚恐不是雪狼的死,而是他的頭髮。

  江炙自認為自己的武功不錯。可是,就在剛才,他從房屋的銅鏡里看到一個他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他的頭髮被人割掉了一半。

  割他頭髮的人刀法嫻熟,直接從腦袋的中間將他的頭髮一分為二,然後動作利落地削掉了他一半的頭髮。

  江炙現在的樣子,顯然是令那些前來救護的侍衛們想笑又不敢笑。

  江炙站在地毯上,臉色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

  他的手掌握緊,手心被指甲颳得幾乎流血。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的怒火,變得扭曲。

  他拿起匕首,三下五除二將剩餘的頭髮割了一個乾淨。

  他將匕首扔到一邊,眼神陰毒。

  「殿下,是屬下們失職。沒有保護好殿下,讓殿下受驚了。」江炙的侍衛長伏在地上,說話的聲音有些哆嗦。

  「滾下去領罰!」江炙的聲音充滿了怒火。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竟然也會有吼人的一天。

  此起彼伏的板子聲,在房間外響起來。

  寧王爺聞聲趕來,看見江炙的頭髮,一時間愣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寧王爺看見江炙光滑的腦袋,以為他要出家:「你這是在鬧什麼?還嫌家裡不夠亂?」

  「父王,不是兒臣的錯。」江炙見到寧王爺生氣的樣子,馬上態度就變得恭謹。

  「府里的生活不夠好嗎?你非要弄出一點事情來?現在你想讓父王背上罵名?」寧王爺來得比較急,對外面的環境沒有多加查驗。

  「父王這是什麼話?」江炙有些發懵,顯然是沒理會到父王的意思。

  「不要想了,我是不會允許你出家的。」寧王爺將袖子一甩,顯示出毫無商量的餘地。

  「???」江炙的頭腦懵了片刻,停頓了三秒之後才反應過來:「父王,您誤會了。孩兒不是要出家,而是剛才的事情讓孩兒失去了一半的頭髮。」

  「頭髮?有人襲擊你?」寧王爺的眉頭皺起,顯然是十分不悅:「來人,為何不向我稟報?」

  「回王爺的話,剛才您來得太急,下官還沒有準備好稟報。」寧王爺的部下一看就是個無用之人,著急的時候話都說不清。

  「江炙,沒有哪裡受傷吧?」寧王爺看見江炙渾身上下沒有傷痕,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有,但是兒臣的雪狼……」江炙說到一半有些說不下去了。

  那些雪狼是他從小養大的,有很深的感情。

  「究竟是誰幹的!」寧王爺看見雪狼的屍體,也變得憤怒起來。

  「屬下失職,沒有保護好殿下。」負責保護江炙侍衛烏壓壓地跪滿了一屋子。

  「父王,他們也是有心無力。孩兒的實力父王是知道的,一般人不能輕易靠近孩兒的身體。」江炙心裡早就有一個嫌疑人的備選了,他知道除了江凌遠不可能有別人。

  「莫非是江凌遠?」寧王爺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心裡也知道,除了江凌遠不會有別人。

  「把江凌遠叫過來。」寧王爺對待他的另一個兒子,態度永遠都是那麼冰冷。

  不到三五分鐘,江凌遠就過來了。

  「江凌遠,你剛才在幹什麼?」寧王爺的語氣驟然變得威嚴,看起來已經認定了他是兇手。

  「孩兒剛才在房間裡睡覺。」江凌遠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神情懨懨。

  「何人可以證明?」寧王爺看見江凌遠就有五分的不喜歡。

  尤其他看見江凌遠裹著睡袍,睡眼惺忪的樣子,更加來氣。

  「無人可以證明。」江凌遠的聲音十分平靜,眸色漆黑。

  「無人可以證明你就敢說你在房間睡覺?」寧王爺打心眼裡認定了他有問題,根本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那父王如何證明我不在屋裡睡覺?」江凌遠的態度也談不上好。

  「你弟弟的雪狼被人弄死了。你知道是誰幹的嗎?」寧王爺再問了一句話。

  「不知道。」江凌遠就像一個木頭人,問什麼答什麼。

  「可是江炙的頭髮也被人削掉了。你真的不知道?」寧王爺才不相信江凌遠的說辭,他步步緊逼地追問道。

  「為何他的頭髮被削掉了,要來找我?」江凌遠實在不懂這個邏輯。

  每次江炙有問題,江凌遠必然是那個罪魁禍首。

  沒有別的原因,就因為他在別人的眼中是一個善於「嫉妒」的哥哥。

  「前幾天,你的那個小奴隸被人暗害。你懷疑他,所以會痛下殺手。」寧王爺知道小奴隸的事情,也很清楚這件事情的結局。

  「我沒有懷疑他。」江凌遠的聲音冷漠到了極點。

  「沒有?那除了你,誰還有膽子做這件事?」寧王爺看見江凌遠油鹽不進的樣子就生氣。

  他的神態簡直像極了他的母親,儘管他對他的母親已經沒有印象了。

  「所以,就因為這種理由,你要治罪於我?」江凌遠譏諷地說道。

  「你只要承認此事,像你弟弟好好地道個歉。我相信江炙會原諒你的。」寧王爺軟下了口氣,他並不想把局面搞得很難堪。

  「與我無關。」江凌遠偏偏不是回順坡下驢的人。

  「你——」寧王爺被氣得不輕,身體有些發抖。

  「父王,千萬不要動氣。您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兒子的這點東西沒什麼。」江炙看見寧王爺搖晃的身體,急忙上來扶住。

  「還是你有孝心。」寧王爺嘆了一口氣,目光卻看向遠處的江凌遠。

  他依然站在那裡,眼神冷漠。

  「你既然不承認,那也別怪父王無情了。來人,把他押入大牢,先關幾天禁閉再說。」寧王爺的耐心也很有限,不願意再多說。

  自始至終,江凌遠都毫無反應,仿佛馬上要被關進大牢的人不是他。

  「大哥也不是有意的,我看還是明天再找人查證吧。」江炙也害怕江凌遠的二次報復,想順水推舟給個人情。

  「你是有心想要放他,但是父王不可能姑息養奸。」寧王爺今天就是打定主意要給江凌遠一個下馬威。

  「父王,不是孩兒心軟。地牢里又黑又濕,環境惡劣。哥哥的年紀不大,還是不要這麼做了。」江炙的演技也很不錯,為了展現逼真的效果,一下子還在父親的面前跪下了。

  「……」江凌遠眸光淡淡的,對面前的父慈子孝毫無興趣。

  他也不想為自己求情,因為父親根本不會聽他的。

  「還不快帶他下去。」有了更加可心的孩子在身邊,江凌遠只是站在那裡都顯得十分礙眼。

  北疆的天氣很冷。

  江凌遠走在陰暗的牢房走道里。

  牢房的氣味污濁,江凌遠皺著眉,不發一言。

  獄卒都認識他,看見他又進來了,大家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到了牢房裡,獄卒點頭哈腰地說道:「世子殿下,有什麼吩咐您儘管叫我。只要是小的可以辦到,一定幫您解決。」

  「不用了,你們下去吧。」江凌遠依然是十分清冷的樣子。

  牢房裡的陳設很髒,江凌遠的潔癖卻不小。

  這裡的東西他是一樣都不想碰到。

  他負手而立,抬頭看著黑黢黢的屋頂,眼神惶然而敏感。

  獄卒遠遠地看著他,心裡不禁升起來一絲憐憫。

  說是世子殿下,其實從來沒有母親的疼愛,也沒有父親的陪伴。還有一個時不時會給他穿小鞋的弟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公平。

  江凌遠保持著固定的姿勢站了一個晚上。

  早上獄卒來開門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要麻木了。

  「世子殿下,您可以出去了。」獄卒低頭垂手,小心翼翼地說道。

  江凌遠挑眉,這一次在裡面待的日子倒是比平時少了不少:「怎麼回事?」

  「世子殿下,京城那裡來人了。王爺讓我放您出去,去迎接貴客。」獄卒也是剛聽來的消息,不知道是否準確。

  「原來如此……」江凌遠的嘴角划過諷刺的弧度,不再說話了。

  「世子殿下,您來了。」來接他的人是伺候父親的貼身老奴,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對待他。

  「有事?」江凌遠也不待見他。

  「王爺讓您換了衣服,陪他去見貴客。」老奴的聲音暗啞,有不容抗拒的意味。

  「我若不去呢?」今天江凌遠就不想答應。

  「不去的話,王爺自有辦法讓您去。您還是不要為難王爺來懲罰自己。」老奴狹窄的三角眼打量著他,隨時挑毛病去告狀。

  「……」江凌遠不耐煩聽他的威脅,扭頭就走。

  他沿著平時走的路回房間,忽然感覺路邊的草叢裡有動靜。

  「誰!出來!」江凌遠一聲暴喝,難道又是來刺殺他的人?

  「窸窸窣窣」地聲音響了幾秒鐘,一個穿著淺紫色衣裙的矮小微胖的小丫頭從樹叢里鑽出來。

  小丫頭看起來比他小几歲,臉上弄得髒兮兮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躲在這裡的。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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