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惡意

  江凌遠在某種程度上還是非常信守諾言的。

  比如答應了讓她摸一小會兒，真的就只有一小會兒。

  方意晚蠢蠢欲動的小爪子正要繼續往下，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拍開了。

  方意晚摸摸自己的微微泛紅的小爪子，嘆了一口氣。

  江凌遠瞥見她一臉委屈，臉扭到一邊去不看她。

  

  好在方意晚一向神經大條，並沒有注意到他此刻的耳朵根微紅，不然的話一定會好好嘲笑他一番。

  江凌遠看見方意晚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心裡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也許是男人的心理作祟，江凌遠竟然會覺得方意晚此刻不重視她令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看見她一幅呆呆笨笨的模樣，又覺得分外可愛。

  人的心理為何會如此矛盾？

  方意晚不知道自己回眸的一個瞬間，江凌遠的心裡閃過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她轉頭看見江凌遠一臉的緊繃，以為他還在生氣，不由得開了一句玩笑：「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會害怕被摸？」

  江凌遠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用一種無限傲嬌的語氣說了一句：「是啊，尤其是你！」

  方意晚：「……」

  沒想到江凌遠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被江凌遠這麼一鬧，方意晚也沒有玩鬧的心思了。

  其實，她一直想開口問江凌遠去漠北的事，但是江凌遠實在太狡猾，沒等她開口，就能找事情搪塞過去。

  比如，今天他這麼一鬧，方意晚又忘記了要和他說起這件事。

  然後，他還溜得賊快。方意晚想追也追不上，真是氣人！

  既然追不上他，方意晚索性就放棄了。反正他的行程，從青楓那裡都可以查得到。

  只不過方意晚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像青楓那樣嘴嚴的人怎麼會輕易地就告訴她江凌遠的行蹤呢？

  此時，跟著江凌遠的青楓叫苦連天：「不僅要負責保護主子的安危，還要注意被世子妃隨叫隨到。天底下最忙的打工人非我莫屬……」

  「意晚沒有發現吧？」江凌遠問了一句，對青楓近日的舉動有些擔心。

  「放心吧，主子。我做事，您有什麼不放心的。」青楓拍著胸脯保證道。

  「……」江凌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青楓也不敢再自吹自擂，撓了撓頭，似乎有些困惑：「世子妃總是要問這問那的，我按您的吩咐，只敢透露一部分。不過您放心，絕對沒有讓世子妃暴露在危險之中。」

  「那就好。你在我身邊也有十一二年了，可不要在這種事情上領罰。」江凌遠對青楓是比較寬容的，大概是因為在他身邊出身入死許多年。

  相對於其他人，青楓的行動會更加自由。因此，方意晚找他問出江凌遠行蹤的概率會大很多。假如是其他暗衛，絕對是打死也不敢說半個字的。

  「去漠北的事情，無論如何不可以和王妃泄露行蹤。」江凌遠長吐一口氣，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知道！」青楓被方意晚纏過好幾次，就為了問江凌遠何時啟程，但是青楓也是糊弄學高手，硬是一句話沒有說。

  「到時候，你留在府里保護她。」江凌遠微微頷首，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可是，主子——」青楓急忙開口，卻被江凌遠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危。」江凌遠的語氣很淡，好像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主子，北疆是您的地界，您在那裡很安全，但是漠北那些人早就看您不順眼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您千萬不要大意啊！特別是二皇子還在那裡，簡直比往日兇險十倍。」青楓知道江凌遠的心思，但是此行的兇險，他是知道的。

  「我知道。」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江凌遠的聲音很冷漠，就像是已經知道了前方不可預測的結局。

  「殿下……」青楓本來還想再說一些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了。

  「安排下去，三天後出發。」江凌遠看著冷藍色的天空，聲音低沉。

  「是！」青楓知道再勸說也沒用，只能語氣沉重地答應了。

  方意晚由於近日沒什麼事情，於是想出門去找盛妍探聽一下消息。

  盛妍在宮中，也許能知道皇帝給江凌遠安排出發的日期。

  打定了注意，方意晚就帶著靜阮和冬鶴出發了。

  尚未到宮門處，方意晚就覺得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算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馬車走到了一處點心店，方意晚讓靜阮下去買些她愛吃的糕點。

  這家店是京城老字號，排隊的人一向很多。靜阮擠在人群里，想挪動一下位置都很難。

  好不容易排到靜阮，還剩下最後一份蓮花白玉糕。

  靜阮正要開口買下，卻被一個人擠到旁邊，搶先說道：「這份蓮花白玉糕我要了，幫我包起來。」

  「喂，是我先來的，你怎麼不排隊啊！」靜阮的脾氣不好，一看見有人搶走了她的東西，立馬就炸開了。

  「你什麼身份？也敢來和我搶東西？」那人看起來也是個丫頭，穿著粉色的衣裙，看見靜阮面生，於是毫不示弱地吼回去。

  「你不講理！」靜阮被惹毛了，上去直接把那個丫頭推開，不願意和她吵架。

  「你——」粉衣丫頭的力氣不如靜阮大，被擠開了。

  「夥計，把最後一份給我。」靜阮中氣十足地叫了一聲，伸手就接過夥計遞過來的盒子。

  粉衣丫頭眼見靜阮拿走了最後一份，眼裡滿是不甘心，加上周圍的人都有種看笑話的意思，心裡的惱怒更甚。

  靜阮拿著盒子就要走，粉衣丫頭不肯善罷甘休，趁靜阮不注意的時候，猛地伸手拍掉了靜阮手上的盒子。

  靜阮本來拎著糕點的手就沒用多大的力氣，冷不丁地被她一打，盒子徑直飛了出去，落在地上，裡面的糕點全部灑了出來。

  圓圓滾滾的白玉糕瞬間被染上了髒污，掉落在灰塵里，任誰看了也不會再有胃口。

  「呵，以為推開了我，東西就是你的了？」粉衣丫頭見到自己的目的達成，得意洋洋地向靜阮示威。

  原本靜阮就排隊等了好半天，現在又碰上這個瘋丫頭，直接火冒三丈。

  「你是哪家的丫頭？為什麼如此不講道理！」靜阮忍無可忍，直接對著粉衣丫頭髮飆了。

  「我家主子向來如此，你若是不滿意，可以叫你家主子來啊！」粉衣丫頭的底氣很足，面對高她一個頭的靜阮毫不客氣。

  「是嗎？你家主子就是這樣教你如何插隊的？」方意晚的聲音出現在靜阮身後，聲音裡帶著十足的慵懶。

  「你就是她的主子？」粉衣丫頭見到方意晚依然是囂張十足的樣子，絲毫沒有身為下人的自覺。

  「叫你家主子過來。就憑你，不配與我說話。」方意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既沒有輕蔑，也沒有嘲諷，唯有無盡的漠然。

  顯然，她對這個丫頭的叫囂毫無興趣。

  粉衣丫頭瞬間被方意晚的態度激怒了，但是她也不蠢，立刻轉身走了。

  不一時，一個打扮清麗明艷的妙齡女子過來了。

  「意晚姐姐，怎麼是你？」等到那人過來，方意晚才看清楚原來是陳嫣。

  「陳嫣，你家的丫頭，可不太聽話啊……」方意晚狀若無意地掃了一眼粉衣丫頭，語氣冰冷：「這樣的人，也敢在街上耀武揚威。」

  「都是妹妹的錯，打擾了姐姐的好興致。不如這次的點心，明日我加倍送給姐姐。」陳嫣慣會伏低做小，這時候擺出一幅嬌滴滴的模樣，讓人看著心就酥了一半。

  上一世，也有這次的事件。

  那次，方意晚很大度地原諒了她。然後，方意晚還帶著她進宮，和她一起去見盛胤。

  方意晚有時覺得那時候的自己賤得可怕。

  「怎麼？你覺得我買不起？」方意晚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的好意，想用兩盒糕點就打發她，真是痴心妄想。

  「哪裡！就是為了表示一下妹妹的歉意！」陳嫣漲紅了臉，看上去十分可憐，眼睛裡也盈滿了淚水。

  方意晚知道陳嫣的眼淚就像水閘一樣，想來就來。

  「想道歉？那就讓她給我的丫頭道歉。」方意晚無意在此浪費要求，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要求。

  「這——」陳嫣打心底是不願意的。她可以讓丫鬟給方意晚道歉，卻不能給靜阮道歉。

  這不就明擺著說自己低人一等嗎！

  方意晚知道她的那些花花心思，也不想立刻揭穿，就等著她自己做出決斷。

  「都是妹妹管教不嚴，惹姐姐生氣，我替不懂事的下人給你賠罪了。」陳嫣到底是會演戲，這會兒和她演聲淚俱下這一出。

  周圍都是看熱鬧的人，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估計已經把她腦補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毒女配了。

  方意晚面不改色：「你親自來？」

  陳嫣用衣袖捂住臉，遮住臉頰上的盈盈粉淚，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就和我去一個地方。」方意晚不願意在大街上和人討論問題，直接把她叫走了。

  陳嫣有點猶豫，看得出來她在那一瞬間對自己有了懷疑。

  「姐姐想去哪裡？」陳嫣嘴上答應了，身體卻站著沒有動。

  「去了你就知道了。」方意晚不願意多說，看見她一臉的遲疑，轉身就走。

  「姐姐，等等我！」陳嫣沒敢直接拒絕她，還是上了她的馬車。

  「你還記得我家裡養的一個妹妹嗎？」上車之後，方意晚沒等陳嫣的屁股落座，就開始發問。

  「記得呀？是叫夕月？」陳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方意晚的面色十分平靜，看起來就像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姐姐，這是你的家事。我如何知道？」陳嫣的智商還是在線的，知道方意晚發現了端倪，就不敢再多說了。

  「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京城裡的八卦沒有你不知道的呢！」方意晚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陳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