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前路茫茫

  慕月笙仗著藝高人膽大，過賊山賊水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況且賊人們也不傻，劫慕月笙這樣的單行過客能值幾個子，一箱一籠都沒有，看著就沒有油水，都不夠一趟折騰的了。

  相對於慕月笙這種，押著大批賀壽禮、帶著十幾車箱籠的禁軍則是賊人們眼裡一塊肥肉了。

  單看程翎的選擇是什麼樣了，求穩就得走和縣，與冰雪路做鬥爭，求快……走賊山賊水的路，也未見得會快，遇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葉筠覺得程翎應該會走和縣的冰雪路。

  果然，到第二天早飯時，宮公公派來一個小太監通知了葉筠，今天隊伍將經過和縣，讓葉筠今天乘馬車的時候多注意些，能不睡儘量別閉眼睛，怕道路顛簸，一個錯神磕著碰著。

  

  小太監過來通知的時候，滿桌還有葉筠、葉堂和顧瑩瑩。他們這隻小隊伍，行停起止基本都是葉堂說得算，葉堂聽到小太監的話後，立刻放下碗筷，就要去布置。

  「葉公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顧瑩瑩快速地把碗裡剩下的那點飯扒完，很不秀氣地拿著絹帕抹了一把嘴，緊隨著葉堂的腳步就去了。

  葉筠還沒等說話呢，轉眼桌上就空了，反倒是那位過來通知的小太監還沒有走。

  葉筠思量了片刻，才慢聲細語地說道：「小公公，宮大人現時可還方便？我想與他說幾句話。」

  自從知道宮公公絕非宮中內侍太監那麼簡單，葉筠就不在以看內侍的眼光去看這位宮公公了，稱呼也轉成了『宮大人』，隨時提醒著自己，身邊這位宮大人是大有來頭的。

  「宮統領在程指揮使那裡，您若有事，奴才可以幫您通傳，宮統領之前有話，您這裡要是有事找他，他隨時都有空。」

  相對於小太監說的宮公公給予葉筠的最高待遇，葉筠更注意的是小太監稱呼宮公公的頭銜是『統領』。

  宮公公這個『統領』是哪處的統領呢，東凌國能稱之為統領的部門實在是不少，明的暗的都有。

  依著葉筠的推測，宮公公不會是明處的。

  既不是明處的，那暗處的，她就沒有辦法去問了，小太監能當著她的面說宮公公是宮統領，但絕不會說宮公公統領的是哪處的，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葉筠還是問了小太監。

  小太監低垂著眉眼非常恭順地回答葉筠說：「奴才們都是御前侍候的太監，宮統領是我們這隻御前太監的統領。」

  哪怕已經猜到答案，葉筠仍是對小太監如此圓滑的回答方法逗得忍俊不住，這不是回答的回答也是沒誰了。

  連手下一個不值一提的傳話小太監敷衍人都是這麼幹脆利落有手段，可想那位宮大人宮統領，到底有多不簡單了。

  小皇帝明璨派這麼一個不簡單的人來看護她去雲州賀壽，她在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敢肯定這位宮公公絕不只『看護她去雲州』一項任務的。

  想著當初慕月笙去小皇帝明璨面前，求娶她的賜婚聖旨時，小皇帝明璨開出的條件就是要慕月笙尋找玄武君軍候令。

  如今自己去雲州，小皇帝明璨沒與自己知會一聲的情況下派來了宮公公，應該與程翎去雲州是同等目的，打著看護自己去雲州的旗號，暗地裡做的事與玄武君候府脫不開關係。只不過程翎在明，宮公公好做掩飾，在暗罷了。

  這才剛剛出了長安城沒幾天，離著雲州也還遠著呢，就是非不斷，葉筠免不得又聯想他們蕭家的案子，事後都有這麼多隻手插進來，那事前恐怕插手的會更多吧。

  到底是哪只手編織了一張黑暗的巨網，把他們蕭家網進去的呢？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葉筠就想了許多，宮公公派過來的小太監還在旁邊等著她發話。

  「既然宮公公忙著，那就過一會兒再說，我這兒也不是什麼急事，」葉筠當然不會拿著雞毛當令牌用，宮公公有話交待和她真去做是兩回事，她眉梢微動，又問小太監，「小公公，不知宮大人的名諱你可知道？這一路上多得宮大人的照顧，心裡很是感激，我想著經此一次，與宮大人結個善緣，以後也好多多走動。」

  葉筠打定主意這位宮大人她必須好好查查，她自己在宮裡的探查能力不行，但慕月笙一定行。

  「宮大人就叫宮啊！」

  小太監這次到沒有掩藏什麼，清爽地回答了葉筠。

  葉筠卻有些懵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微皺眉頭說道：「小公公，你是說宮大人姓宮，也叫宮，是嗎？」

  這人這輩子是註定來當太監的嗎？姓和名，都與同一個音。

  「啊，不是，我們宮統領據說是孤兒，沒有姓，宮是名字，」隨後，小太監又一臉與榮有焉地說：「是上面主子賜給我們統領的。」

  之前問小太監他們宮公公是什麼統領時，小太監守口如瓶，還以為小太監是個不愛說閒話的呢，結果，也不盡然啊，只是小太監所說的上面主子到底是哪位主子呢？

  再問這個的時候，小太監就再次回歸了守口如瓶，與之前葉筠問他宮大人是哪處的統領是一個樣的了。

  小太監見葉筠這裡沒什麼要問的了，就要出言告退了，臨走時還與葉筠說會向他們宮統領稟報葉筠要見他們宮統領的事，葉筠點頭謝過後，小太監轉身離開。

  小太監剛走沒一會兒，陸逸就一臉興致勃勃地湊到了葉筠這裡來，「葉丫頭，你看我弄到了什麼好嚼頭？」

  還沒等葉筠猜呢，他已經獻寶似的雙手捧著一隻烤好的紅薯遞到葉筠面前了。

  這本不是什麼稀奇吃食，但對於像陸逸這種出身貴族人家的公子哥，越是這麼原始這麼民間的吃法，越是惹得他好奇，他覺得好的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拿來與葉筠分享。

  「謝謝陸公子！」

  葉筠不與陸逸見外，陸逸遞過來，她也就接過去，還捏了一小塊放進嘴裡，根本不在乎吃這一塊烤紅薯蹭得嘴邊發黑。

  陸逸看得直高興，也掰了半個塞進嘴裡，邊吃邊說好吃。

  「陸公子沒去程指揮使那裡商量事情嗎？」

  葉筠又捏了一塊烤紅薯送進嘴裡，邊吃邊想起了當年在雲州與父兄作戰、共抗外敵時，也是這麼隨興地吃著東西的。

  「商量什麼事情？行程方案？我臨走的時候，我父親與我說了，叫我好好跟著就行，別人說什麼我跟著說是就對了，」

  陸逸一點兒不瞞著葉筠，又往葉筠身邊湊了湊，極低的聲音說：「程翎他們這趟皇差做得不簡單，我父親讓我不要摻與，跟著混日子就行了。」

  還真是如此，葉筠心頭一跳，面上卻只餘一片好奇，「不簡單？有多不簡單？」

  陸逸搖頭道：「我不清楚，我父親不讓問的，他也是後來察覺出來的，要不然也不會逼迫著我接這個差事的。」

  「你這個差事是你父親逼迫的呢？」

  南軍都督未免太上進了吧。

  「可不是，你當我願意跑那麼遠，天天坐馬上吃這沙子啊，在長安城裡多好……」說著，他深深望了葉筠一眼，笑道：「不過，現在我到是願意了，能在隊伍里遇到葉妹妹，真是意外之喜。」

  這個算不算是『喜』，葉筠也不好說。

  「那位宮大人，你之前認識嗎？」

  陸逸是禁軍出身，常在宮中行走，對宮內也算熟悉吧。

  「不認識，但你最好離他遠點，也別與他多說話，你看他溫良無害，其實未必然。」

  陸逸把手中餘下的半個烤紅薯也邊說邊吃完了。

  「怎麼這麼說？你們昨天不是還搭擋得挺好嗎？」

  氣得程翎差點吐血。

  「鬥嘴這種小事，無傷大雅的，能有什麼，」陸逸一擺手顯見不覺得搭擋這詞能用到他和宮公公身上，「那位宮公公出身梟旗。」後面四個字，壓得幾乎一點聲響，只余口型了。

  「梟旗？」葉筠也學著陸逸的樣子，提這兩個字時，只用口型，「真有這個組織？」

  「嗯，」陸逸點頭，「我也是聽我父親說的，我們不要提了，再多我也不知道了，我父親也是偶爾知道的，這都是掉腦袋、滅家族的事，聽到也做不知道好了。」

  以陸逸那玩世不恭又傲嬌的性子，進了禁軍，卻如魚得水，混得不錯，又想他在京城貴族圈裡，混得也是有模有樣，既能與甄家表哥甄少謙那種循規蹈矩的書呆子處得很好，又能與各府的紈絝子弟稱兄道弟，足見這人心中有章法。

  葉筠對他多了幾分欣賞。

  直到他們從驛站啟程走，葉筠都沒有見到程翎和宮公公，不知這兩個人鑽進哪輛馬車裡面秘謀去了。

  馬車進入和縣境內的時候，顧瑩瑩先挑開了馬車簾，隨之就是一聲大大的驚嘆，「天啊，這是老天爺給這塊地方蓋了一層厚厚的白色絨絮被啊。」

  葉筠也在顧瑩瑩的驚嘆之後撩開了她那一邊的車帘子，先是被廣闊的白雪地面刺了一下眼，然後，她不得不承認顧瑩瑩的驚嘆形容沒有半點錯誤，甚至更為過。

  這雪厚的足有半米多高了，馬車輪子壓進去，就像壓到了棉絮里，瞬間就被白雪裹住。

  可怕的還不只這個，這裡的雪竟然沒有停，竟然還是下著的。

  以鵝毛之勢，穩穩噹噹地從昏色的天空中飄落到地面，給已經看起來驚人的雪厚又加上一層。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以此形勢來看，和縣這條路，真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