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風雪

  這百年難遇一次的大雪，確實不是說說就能簡單過去的事。

  和縣境內所有能行的路都是厚厚的積雪，而和縣本身就是一個東凌國郡縣制內最小的衙門機構，裡面連縣太爺自己在內的所有衙役、官差加一起都不足二十人，指著這樣一個不足二十人的小團隊清理這場罕見的雪災，簡直是笑話。

  和縣縣令早在大雪初見災情時，就像上一級府衙打了報告，請求旁邊州縣的支持。

  可惜他的請求被這場大雪徹底封住了，周邊州縣因著雪大還一直下，也是沒辦法給予支持的。

  總不好一邊下著雪一邊派人來掃雪吧，只能等雪停，這一等就是十多天，雪還是沒有停的跡象，進出的道路算是徹底沒辦法走了。

  「媽的，趙州州郡的各級官員都是傻子嗎？這麼大的雪竟然也不說提前清理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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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睿智冷靜聞名與天下的四大君候府朱雀候府的少當家程翎破天荒地當著一眾下屬的面前，吐了一句髒話，足可見這大雪擋路給他帶來的後果有多麼糟心。

  落他後面半匹馬的陸逸，嘴角叼著一根枯萎的毛毛草，仿佛沒有聽見似的，隻眼角略抬了抬，他惟一遺憾的是這麼厚的雪，怕是不好抓個野兔子或是小奶狗給馬車上坐著的葉筠解悶了。

  同樣落後半匹馬，與陸逸幾乎並行的宮公公，面無表情。

  他之前就提醒過程翎了，雪路難行，不如碰碰運氣走那條賊路，反正，他們禁軍人數夠廣，身手又都不弱，那些蟊賊未必敢對他們動手的，程翎偏是不聽，他有什麼辦法。

  前面已經派出二十幾個禁軍，分成兩班在前面清掃積雪，以方便後面的馬車及輜重通過。

  即便如此，隊伍向前的速度依然緩慢，要是聽他的建議，運氣好的話，今天晚上，他們就能通過了那座賊山峰，到達前面的州縣了。

  如今瞧著，就算僥倖不被風雪困住，要想走過和縣，沒個三天五天的，也是難啊，而且就地圖來看，他們目前走的還不是最困難的路，和縣最難過的路是在入和縣縣城一千多米處的一座石橋，那是惟一可以進入和縣縣城的路。

  這麼個大雪天，那橋……

  宮公公都不敢細想，由著程翎去折騰吧，他該說的都說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坐在馬車裡的葉筠到是沒有感覺出太多顛簸來，畢竟他們馬車過的路，已經是前面禁軍兩隊清掃出來的路面了，沒那麼難走了。

  「不知那個程翎是怎麼想的，明明宮公公和陸逸都表示願意一搏，走另外一條路的，那條路雖說賊人多，但咱們禁軍也不是一般的行人，還怕他們不成，程翎卻偏偏堅持走這條路，這前進的速度和烏龜有什麼區別。」

  顧瑩瑩單手拄在馬車中間的小桌上，透過葉筠撩起的車簾往外面掃了一眼，還是白茫茫的一片，與之前看的沒什麼區別。

  她看得都煩了，想著以後幾天都會看這種景色，簡直了無生趣。她寧願草莽之中走一場，殺一殺草寇山賊快意一回，也比這鈍刀子割肉好上許多。

  「姐姐是說程翎堅持走這條路的？」

  葉筠放下手中撩著的車簾，回眸望向顧瑩瑩，一雙水汪汪的俏眼，靈氣十足，顧瑩瑩與葉筠明明是天天見面的好姐妹，顧瑩瑩每次看到葉筠仍是忍不住感嘆她的筠妹妹一日美過一日了。

  顧瑩瑩暫時從又被葉筠驚艷一回里掙脫出來，點了點頭道：「是啊，中午咱們休息時，是陸逸與我說的，今天早上他們開碰頭會的時候，是程翎主張走和縣這條路的，並一直堅持的，那位宮公公提議走另外一條山賊路，陸逸附議了宮公公，但程翎沒同意，他做為正指揮使，隊伍的行程當然是他決定。」

  程翎會走和縣，是葉筠早就想到的，葉筠沒想的是在宮公公和陸逸一起提出反對後，程翎還會堅持，程翎這麼做，到底是真為了隊伍的安全，還是另有所圖呢？

  程翎出身四大君候，還是年輕這一輩中的佼佼者，可見其武功與勇氣都非等閒，必不會怕了傳說中的山賊之流，就說為了賀壽輜重也不該如此，且還有宮公公說會頂力相助之下，另一位副指揮使也同意犯險，程翎何苦這麼保守呢，這裡面定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原由才對。

  葉筠之前早有感應，宮公公和程翎是一暗一明的，去雲州都該是為了玄武君軍候令，如今瞧著程翎的做為，仿佛還不只如此。

  就這麼的，在這條風雪路上，苦熬了三天之後，終於到達了地圖所指的和縣那座石橋。

  過了這座石橋，就可以進入和縣的縣城了。

  「我怎麼覺得有點怪？」

  陸逸坐在高頭大馬上，以手搭涼棚，向前面張望過去。

  連一個幾乎沒有出過長安城的紈絝貴族子弟都感覺出來不對頭了，何況乎久經考驗的程翎以及宮公公。

  見這兩個人沒有說話，陸逸撇嘴，繼續說：「咱們走這一路，都沒有碰到過一個人，之前還可以說是大雪封路，老百姓沒事不會出門，可這兒都到縣城下面了，也不見一個人，難道和縣的老百姓都被大雪封家裡面了嗎？就算老百姓被大雪封家裡面了，這和縣的衙役也不出城掃掃雪嗎？」

  不掃別的地方，縣城門口總得乾淨些吧，進入縣城的惟一一條路那座石橋總得掃掃吧，如今一眼瞧過去，這兩個地方都是大雪覆蓋著的，最古怪的是縣城連城門都沒有開。

  陸逸說得有道理，程翎和宮公公如何不知，兩個人沒有接陸逸的話，是盤算著要不要繼續往前。

  如今的狀態真是進退兩難了，明知前面縣城有古怪，還不得不走，因為不走和縣，返程回去，不說時間充不充足，也不說他們剛剛清理出來走過的那條路，又被現下的雪給覆蓋，他們還要再次清理一回，只說回去了，這意味著還要走那條賊山路的。

  程翎顯然不想。

  「許是雪大把縣城的大門堵住了呢，」程翎隨口說了一句，雙腿一夾馬腹，帶頭向前面走去，吩咐著兩隊清雪禁軍道：「繼續前行！」

  有了程翎的命令，眾人就是再如何覺得奇怪，也不好多說什麼了。

  馬車裡面坐著的葉筠，比著陸逸更是意識到了不對頭，她在程翎發布繼續向前命令的短暫停留期里，把著守在車外面的葉府僕人叫過來，讓他去請四少爺葉堂過來，順便把沉香也叫了過來。

  馬車再次期啟動時，葉筠所在的這輛小小的馬車裡，擠了四個人，頓時顯得很擁擠了。

  葉堂坐在馬車的最門邊，與坐在馬車裡面的顧瑩瑩正好成了斜對角線，沉香則在進了馬車之後，就湊到葉筠身邊去了。

  四個人都不太敢動一下，保持穩定坐姿，馬車內的空間瞧著還算正常，但凡有一個人動一下，車內就能坐的地方就會不夠用了。

  「六妹妹，你把我叫過來有什麼事吧？」

  葉堂小心地收攏了一下腳，他剛剛不小心碰到了顧瑩瑩的腳，把顧瑩瑩穿的那雙雲錦面的小靴子都碰髒了一塊，他怪不好意思的。

  「前面一段路，怕是不會太穩當，我們坐在一起，更安全些，真要是碰到什麼突發情況，也好應變。」

  具體有什麼突發危險，葉筠也說不好，但她生是蕭家人，每一個有骨氣的蕭家人都是天生的戰士，那種久經沙場積累出來的直覺，不會有錯的。

  在長安城裡的幾次聚會，葉堂都見識過葉筠的本事，葉堂並不因為葉筠比他小，還是女孩子，就輕視葉筠，反而葉筠說的話，他都是相當信任了。

  聽葉筠這麼一說，葉堂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一旁的顧瑩瑩看得清楚，心裡還偷笑，這個葉公子皺起眉毛的樣子，還滿像大人的呢。

  葉筠說的話，葉堂當真聽進去了，顧瑩瑩卻只是當玩笑了，朗朗白日，她不覺得有什麼危險會發生的，她們身在禁軍之中，即便有危險，也應該是沒什麼可怕的。

  可是，當第一具屍體突然出現在通往和縣縣城必經之路的石橋上時，葉筠預感到的危險，如期而臨。

  「回稟指揮使，前方發現數具屍體！」

  清掃大雪的第一隊禁軍在發現屍體後，快速回報了程翎。

  「數具屍體？」

  程翎挑眉，這可真是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夜路走多了終於遇見了鬼。

  「是，大約有幾十具，穿著百姓的衣服。」

  回來報信的禁軍大概描述了一下前面的慘狀，程翎看了宮公公一眼，宮公公淡淡道：「不如程指揮使親自去看看，我去隊伍後面壓陣腳，前面陣頭有陸副指揮使，短時間內不會有事的。」

  「對，我同意宮公公的建議，既是程指揮使主張走的這條路，前面發生狀況，自當程指揮使親自看過才好，要是換做別人去看，程指揮使哪裡能夠放心啊。」

  陸逸抬手掃了掃自己肩頭的雪，心裡已經罵過一萬句娘了，瞧瞧這小白臉選的這條破路，從頭到尾全是坑，躲都躲不過。

  程翎也很想罵娘，宮公公和陸逸這兩個混蛋，有事的時候一個指不上，添亂倒是一對『哥倆好』。

  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宮公公和陸逸一推了事，程翎卻是不能推的，他抬手一鞭子抽向馬屁股，往前面的發事之地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