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不讓開我可喊了

  卿親親雖然氣勢很足，但畢竟只是個小丫頭，這掌柜身高體壯，一根指頭就能把她攔住。

  卿親親走不動，惱起來：「我要找的人剛才進去了，我看見了！」

  掌柜不著痕跡地往內堂方向瞥了瞥，又低頭打量了一下卿親親。

  「小小姐看錯了，剛才根本沒有人進來。我們家的內堂，是不讓無關人等進去的，小小姐還是快走吧。」後面一句話的語調就有點陰沉了起來。

  「有！」卿親親恍若未聞，仰起頭，大聲道，「我明明看見了！他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郎，穿著一身寶藍長袍，腰上是玄色祥雲紋錦帶，頭上戴著墨玉冠……我明明看到他從大門進來了！」

  幾句話，說的掌柜立刻變了臉色。

  「你讓開不讓開？」卿親親瞪著大眼睛，「你不讓開我可喊了！南……宮……」

  掌柜的立刻嚇得渾身打顫，一張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小小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說著就想來捂卿親親的嘴。

  卿親親卻不理他，一下子跳開去，還要再喊，卻聽得內堂里忽然一聲低咳。

  少年清涼又故作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讓她進來吧。」

  掌柜的這才猛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卿親親則揚起一個笑臉，蹦蹦跳跳走進了內堂。

  人不在內堂，而在內堂一側的一個小隔間裡，隔間的門做的十分隱蔽，若不是裡面的人招呼，卿親親大約也找不到。

  進了隔間，只見裡面裝飾的乾淨清爽，一桌一椅，外帶兩個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桌上放著香茶，南宮諦就坐在書桌後，手中捏著一本半打開的書，垂頭打量她。

  「你眼睛倒是尖。」他淡淡道。

  「因為我看到了太子哥哥嘛。」卿親親走到他身邊去，毫不避諱道，「太子哥哥總是與眾不同的！」

  南宮諦看她一眼，目光又移回到手中的書本上。

  卿親親轉頭一瞧，原來南宮諦竟然也在看話本子。

  「太子哥哥，你竟然也喜歡這種書嗎？」

  「不可以嗎？」

  卿親親促狹地笑起來：「難道太子哥哥悄悄溜出宮，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蹤跡，就是為了跑到這家書肆裡面，看話本子？嗨，早知道，我就不這麼著急闖進來了，我還以為太子哥哥其實是像別人傳聞的那樣是在……」

  卿親親眨巴眨巴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南宮諦斜眼瞧她：「是在做什麼？」

  「金屋藏嬌，嘿嘿。」卿親親吐吐舌頭。

  南宮諦微微皺了皺眉。

  「你從哪裡聽來的。」

  「他們都這麼說啊。」卿親親想了想，撇撇小嘴，「他們還說太子哥哥不學無術，還有貪花……嗯……好……色！」

  卿親親歪著小腦袋：「不學無術我知道，但是金屋藏嬌，貪花什麼的，都是什麼意思啊？」

  南宮諦的臉色又沉了沉。

  「不是什麼好話。」他沉聲道，頓了頓，又道，「以後不要說。」

  卿親親重重點點頭：「哦，好！」

  南宮諦看著她。

  方才她闖進來的時候，他本來還想給她些下馬威瞧瞧，說到「金屋藏嬌」，他原本也想嚇唬嚇唬她，可是看著她糰子一般的小臉，清泉一般的眼睛，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最後都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

  「他們既然說我不好，你應當離我遠一點。」南宮諦道。

  「沒有啊，我不覺得太子哥哥不好。」卿親親眨巴眨巴眼，鄭重其事道，「我覺得太子哥哥很好，人又穩重，不像其他人那麼輕浮，愛捉弄人。太子哥哥也愛學習，喏，這不是麼，他們都說你不學無術，可你其實在看書，而且太子哥哥你長的也好看，嘿嘿……」

  卿親親表現的像是努力搜刮詞彙來誇他一樣，南宮諦略微有些失笑：「看話本子算什麼看書？」

  卿親親不以為然：「他們連話本子都沒看過咧，嘁，自以為讀書很多，實際上有可能字都認不全！」

  南宮諦微微挑眉：「你在說誰？」

  「就是那個……誰唄。」卿親親停了嘴，看了看南宮諦，沒說下去。

  南宮諦望著她，似笑非笑道：「看來你不喜歡這個人。」

  「對，我就是不喜歡他，他跟太子哥哥你比起來，差得遠了！太子哥哥你就是天上的星辰，他呢，地上的爛泥罷了，哼！」

  卿親親沒有明說，但她說的其實就是六皇子南宮焉。

  這一點，南宮諦倒是跟她很是心有靈犀，他也很快知道她說的是南宮焉了，畢竟在宮裡，南宮焉是最扎眼的那一個，也是往卿親親身邊湊的最厲害的那個，皇后之心，可以說是盡人皆知。

  但是小孩子看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大人們用來衡量的各種標準，單純出自本心。卿親親不喜歡南宮焉，不是皇后和南宮焉努努力就能改變的。

  而對於他來說嘛……

  南宮諦雖然心裡清楚卿親親很大程度上可能就是童言無忌，但是聽她這麼貶低南宮焉，抬高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就是略微熨帖了些。

  「真的不喜歡他？」

  「真的不喜歡他！」卿親親撇撇嘴，「我只喜歡太子哥哥，他嘛，留給寶兒姐姐算了！」

  南宮諦再次挑眉。

  「為什麼？」

  「因為寶兒姐姐很喜歡他啊，而且，我跟寶兒姐姐是朋友，應該幫幫她，不是嗎？」卿親親說著，向南宮諦眨了眨眼。

  她小小的身子，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孩童罷了，南宮諦卻不知道為什麼，愣是從她的神情里感覺出來一絲促狹，還有一絲……試探？

  這小丫頭，她在試探他？

  「那你想怎麼幫她？」南宮諦鬼使神差地，就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我不知道哇。太子哥哥有什麼好主意嗎？」

  這是在給他挖坑？

  南宮諦再次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小糰子，最後淡淡一呵：「不巧，我也沒有主意。」

  「哦……那就算了吧。」卿親親攤攤手。

  南宮諦接著問：「那你跟蕭寶兒關係真的很好嗎？」

  卿親親眼眉微微一挑。

  這個南宮諦，心思還真是深，直接就問到根子上了。

  「對啊，是很好，我們……」卿親親說著，狀似不在意地摸了摸肚皮，「哎呀，壞了，我肚子餓了，太子哥哥你這裡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啊？」

  「有。」南宮諦招呼一聲，外面很快送來了點心。

  於是關於蕭寶兒的這個話題，順利被岔開。

  卿親親在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開始裝模作樣吃點心。

  其實在茶樓里，她跟杭婉兒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這會兒真的吃不太下，但是為了矇混過關，還是要使勁吃。

  好在她對吃頗為了解，一面吃，一面給南宮諦講解各種糕點的優劣特點，又不住勸他嘗嘗，插科打諢地，最後倒是難得地博得了南宮諦一個笑容。

  「太子哥哥你應該常常吃一些甜食！」

  「為什麼？」

  「因為吃甜食心情好啊，心情好了，就能多笑笑。」卿親親抬頭看他。

  他的笑意還未來得及褪去，此刻依舊掛在嘴邊，在這小小的陋室里看來，就如一道春風般和煦。

  卿親親伸出小手指，隔空在南宮諦的唇瓣上描摹了一道弧度：「太子哥哥，你看，你笑起來多麼好看啊！」

  小丫頭語調軟軟，笑容真摯，南宮諦不知道怎麼的，一瞬間，仿佛被這笑意擊中，短暫地失了神。

  卿親親也沒想到他會因為這個愣住，有點稀奇，搖搖手：「太子哥哥？」

  「……嗯？」

  「你這麼好，為什麼別人都說你不好呢？你明明不是什麼貪什麼的……為什麼不解釋給他們聽呢？」

  南宮諦涼涼地扯了扯嘴角：「有時候，不管你做了什麼，做的如何，別人都只想看到他們想看的東西而已。」

  卿親親皺起小眉頭，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做恍然狀：

  「我明白了，就像我一樣，其實我這個人很好相處，但是她們覺得我家權勢大，所以我應該格外驕縱暴躁，她們沒有試著跟我相處一下，就先這麼想了，然後看到我發脾氣，就更覺得我不好相處了，還會跟別人也這麼說，看吧，卿親親就是這麼驕縱無禮……這就是你說的，『她們只想看到她們想看到的東西』，對不對？」

  南宮諦半晌沒有說話。

  他內心十分訝然，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是這麼聰明通透的一個人，她才六歲呀。

  而她說出的話，更是許久沒有人跟他說起過的共鳴。

  他會跟一個六歲的奶娃娃有共鳴？今天之前，南宮諦都從未想過這樣的事。

  然後，便見卿親親接著惱怒起來：「其實我覺得，這些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敗壞你的名聲！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誰最開始傳你的壞話，我們應該教訓教訓她！」

  卿親親意有所指，南宮諦自然收到了她的訊息，但是那個人……以他現在的實力，去碰她，還是有點以卵擊石了，他要忍，他要韜光養晦。

  「我不知道。」南宮諦搖了搖頭，「那你知道，是誰最開始傳你的壞話嗎？」

  卿親親當然知道，而且她的敵人也就約等於他的敵人，不然她來這裡跟他混臉熟做什麼？可惜這話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