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2024-08-29 00:11:22
作者: 墜月
王氏正在自家堂屋喝著婆子泡的熱茶,吃著街上鋪子裡最近新推出的點心,時不時地坐起身朝門外張望,一會兒又重新靠回到椅子裡。
褚大伯被王氏這般來回折騰得有些煩躁,皺著眉問道:「他阿娘你這是幹啥?好生坐著不成?」
王氏聞言撂下手中的茶碗,側著身子湊到褚大伯身旁,神神秘秘地道:「他阿爹你發現沒有,最近這幾天,李氏天天沒事兒就往外跑,今兒都出去大半天了,這眼看著都快吃午飯了,人還沒回來呢,你說她是不是瞞著咱幹啥去了?」
「她能瞞著咱幹啥,這縣城裡李氏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你這老婆子一天天淨琢磨那些沒用的。」
褚大伯不以為意,拿起一旁的菸袋,又慢悠悠地抽了起來。
「我咋就琢磨沒用的了,誰家媳婦見天的往外跑,這要是在村里,還指不定叫人家說出什麼難聽的呢。」
正說著,王氏就耳尖地聽見院子裡似乎傳來了什麼動靜,不再理會褚大伯,趿拉著鞋就跑到了堂屋門口,見果真是李氏回來了,有些陰陽怪氣地道:「一整天都不見個影子,快吃飯了倒是跑回來了,大白天的你人跑哪去了?」
王氏此刻心情還有些難以平復,回到了自家院子,正打算去偏房找自家阿娘袁氏,分享這個好消息,結果就被王氏攔了下來。
「阿娘,我……我哪也沒去,就是隨便到街上轉了轉,許是年跟前了,集市上熱鬧得緊。」
李氏這說辭倒是沒什麼毛病,可她紅腫的雙眼到底還是出賣了她,王氏狐疑地盯著她,對於她的話,此刻是一個字都不願相信的。
「熱鬧的都哭腫了眼?你說你到底幹啥去了!」
李氏此刻實在是沒有心情和王氏糾纏,說了句:「阿娘,我這是被風迷了眼,我去瞧瞧我阿娘。」
隨後便想越過王氏,朝袁氏住著的偏房走去,卻被王氏一把拽住了胳膊,死死地拉住:「你少在這忽悠我,今兒個哪來的風,說,你到底幹啥去了?弄成這副鬼樣子,你,你莫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阿娘你胡咧咧啥呢,放開我!」
瞧著李氏這般反應,王氏愈發篤定了心中的猜測,死命地拽住李氏嚷嚷著:「好啊你李氏,你個臭不要臉的,竟然敢背著阿仁,在外面胡扯,我看你是活膩了你!」
王氏越說越氣,舉起手便朝著李氏身上招呼,褚大伯、袁氏,還有褚阿爺和褚阿奶聽見動靜紛紛跑了出來。
褚大伯拉拽著王氏的手怒道:「你這老婆子小點聲,你在這瞎咧咧啥呢,叫鄰居們聽去了,咱家還活不活了!」
袁氏自是知道自家閨女兒最近在忙些什麼的,見李氏被王氏欺負,臉上平白多了幾道血印,分明是方才被王氏打的,一把拉過李氏護在身後:「親家母你說話可要講證據,咋能胡亂往我家清荷身上潑髒水!她可是你兒媳婦,你埋汰了她,褚仁能得到啥好?」
「證據,還要啥證據,她那一雙眼睛都腫成啥樣了,誰家好人逛個集市還能把自己逛哭了,就算不是有相好的,那也沒幹啥好事兒!」
看著將自己和李氏圍在中間,皆是滿臉不善的褚家人,又瞧了瞧被打得不輕的李氏,袁氏知道此刻若是他們不能給出個令褚家人滿意的答覆,今兒這事兒便是不能善了了。
「是我讓清荷出去幫我辦事兒的,我娘家兄弟生了重病,侄子前兩天來找過我,我是叫清荷出去陪著他尋個好郎中,再抓些藥送回去的,清荷這孩子心善,她舅舅生病,她自是心疼的。」
袁氏的娘家侄子確實在前幾日來過,不過人是來縣城辦事兒,順便登門瞧一瞧袁氏的,只在袁氏住著的偏房待了片刻,便離去了。
褚家人並不知曉袁氏娘家侄子的來意,也沒人在意,自然也沒人過問過,如今被袁氏拿來當藉口,倒是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可王氏的性子,又豈是會這般就低頭認錯的,一個罪名不成立,很快便想出了另一個:「你們娘倆肯定是拿著家裡的銀錢,去接濟你們娘家了!好啊,你們一對不要臉面的母女,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竟然偷到我頭上來了,說你們偷拿了我多少。」
李秀才去世後,袁氏這些年雖一直跟著李氏在褚阿爺家生活,可每月卻也都是有交伙食等一應費用的,這些銀錢一部分是李家僅剩的家產,一部分則來自袁家兄弟幾個對袁氏的維護,雖是不多,可卻也足夠袁氏在褚阿爺家的嚼用了。
不然以王氏的性子,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地同意袁氏在褚阿爺家中住了這麼多年。
袁氏向家中月月交銀錢的事兒,褚阿爺家中都是知曉的,王氏這指控,顯然是有些站不住腳的。
要不是為了在褚阿爺家處境艱難的閨女兒,袁氏也是萬萬不願寄人籬下的過活的,如今聽了王氏的話,更是怒火攻心,竟直接撲上去和王氏扭打在了一起。
褚仁中午如往常一般歸家用飯,一進院子看見的便是這一幕,連忙上前和褚大伯一起,將扭打在一起的袁氏母女和王氏分開。
李氏不顧褚仁的詢問,扶著袁氏回了偏房,被晾在一旁的褚仁,也在褚阿爺和褚大伯的嘴裡,知曉了事情的原委。
褚仁聽後直覺額角一跳一跳的抽痛,有了袁氏那個娘家兄弟病了,李氏出去幫忙尋郎中的藉口,和袁氏每月交給王氏的銀錢在前,他只覺得是王氏又起了想要休掉李氏的心思,在沒事兒找事兒,頓時對王氏擺起了臉色。
隨後又是一陣無力感襲來,多少次了,王氏總是這般鬧騰,自己說什麼都是白搭,於是便不再理會,扭頭進了偏房。
王氏得了褚仁的厭煩,心中更是恨死了袁氏母女,在家中又是好一番作鬧。
褚仁安撫幾句後,便出了偏房,袁氏瞧著窗外已經走遠了的褚仁,低聲道:「快別哭了,阿娘沒事兒,你紅著眼睛回來,可是那事兒沒成?」
李氏聞言搖搖頭小心翼翼地道:「阿娘,成了。」
袁氏重重地呼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隨後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小心地囑咐著:「不過今兒這事兒過後,王氏那個瘋婆子想來定會更加瞧咱們不順眼,以後你行事還要更加小心才行,千萬不要被發現了。」
李氏拍了拍自家阿娘的手,安撫道:「阿娘放心,我只需繼續給鋪子裡做帳就成,旁的都有那邊呢。」
袁氏欣慰地點頭:「快了快了,咱們的好日子就快來了。」
若說袁氏和李氏之前還有些心虛,今兒被王氏這麼連打帶罵的一通鬧後,心底的那點愧疚和心虛,便已經徹底蕩然無存了。
臘月間,眼看著又是一年春節,甭管日子過得富裕還是節儉,此時家家都在籌備著過年,街上各色鋪子的買賣也正是紅火的時候。
往年這時也正是衙門到各處鋪子收取稅款之時,今年自是也不例外。
沈鹿竹和褚義這日正在紙錢鋪子裡忙著收蔣全送來的紙錢,就見三人越過正在鋪子裡的客人和林家車隊的眾人,來到了櫃檯前,定睛一看,正是褚仁帶著兩個市卒。
這還是褚阿爺一家搬到縣城後,褚義和沈鹿竹第一次和褚仁照面,只見他穿著一身官服,身後站著兩個市卒,身板挺直地站在那裡,臉色再正經不過,仿佛真的只是來一家普通的鋪子,秉公辦事地收取稅款一般。
三人相視而立,一時間誰都沒有出聲,還是鋪子裡的夥計宋河,搬來了幾張椅子開口道:「幾位官爺,這是來收稅款的吧,請坐,都請坐。」
待三人坐下,宋河又將早已準備好的帳本遞到了褚仁手上,大乾收稅款,都是這般,由衙門裡的官差當著店家的面核算帳本,雙方確定沒有異議後,店家再交上稅款,由官差帶走。
見宋河已經在處理此事,小兩口也沒什麼心情和褚仁寒暄,沈鹿竹扭身便朝後院走去,穿過東、西兩院間的拱門,囑咐正在做棺材的薛長林,叫他馬上跑去縣衙一趟。
「長林,你等會從後門出去,到縣衙門前就說要找丁捕頭,見到人後,就跟他說人到了,正在鋪子裡。」
薛長林一向機靈,聞言也不多問,應了聲是後,便朝褚家的後門跑去。
沈鹿竹望著小徒弟跑遠的背影,想著前面盤算帳目總是需要些時間的,這時去叫丁安等人,時間應該是剛剛好的。
褚仁見沈鹿竹回了內院,褚義則還在和一眾夥計搬搬抬抬,顯然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不由地冷笑。
心道就讓他們再得意幾天好了,畢竟這樣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徹底消失了,他等著親眼看見褚義一家子哭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想想都覺得心情愉悅。
收回心神,褚仁繼續核算著手裡的帳本,殊不知同在長青街上,沒多遠的縣衙里,丁安正帶著已經更換了各自便裝的官差們,一步步朝著褚記喪葬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