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砰

  晚上，葉飛辰一個人坐在床上生悶氣。

  他不知道閻彩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就像是不知道閻彩當時是怎么正好將他作為小白臉招到這裡，又正好有一個空出來的場館給他訓練的一樣。

  他覺得這不是巧合，但他也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資格讓人花這麼大心思追求的資格，哪怕只是當年那些小禮物，都能讓他彌足感動。

  閻彩是專門為了包養他而參加的那個「富婆俱樂部」嗎，還是說她原本就打算找一個小白臉，機緣巧合與他相遇？更有可能，自己只是她養的很多個小白臉的其中一個？

  他想去質問閻彩，但又不知道如今只是被包養的自己有什麼身份和資格去質問她。

  患得患失之下，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最終還是爬起來，跑到訓練場裡一圈一圈地練習。

  夜晚的訓練場很冷，但葉飛辰卻累出了一身的汗，他不停地喘著粗氣，受傷的手發痛、打顫。

  他不敢停下來。

  他害怕自己一旦停止練習，那些思緒便會占滿他的大腦，讓他滿腦子只能想著閻彩，想著她的笑，她的命令，她鑽進自己懷裡的溫暖，以及她滿臉的淚水和撒嬌的呢喃。

  葉飛辰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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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大腦變得昏昏沉沉，他倒在地板上，怎麼都站不起來，困頓迅速侵襲他的全身，即使他的精神奮力反抗，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他能感覺到自己在做夢。

  夢裡的他，正在射擊場管外等候，馬上就要輪到他了，他坐在座位上，像一隻獵鷹一樣，緊盯著賽場上的選手和那些靶子。

  如果這個時候他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即使是在夢裡，他也會拼盡全力離開那個鐵架。

  可他現在像一個旁觀者，只能靜靜地等待當時的事故再次重演。

  鐵架在頃刻間倒下來，他來不及閃躲，被牢牢地壓在鐵架和一堆的貨箱下。手部傳來刺痛，他在心中大呼不妙，周圍的人趕忙圍上來對他進行救助，一切都很慌亂。

  作為旁觀者，也作為這個夢境的主人，葉飛辰此時要比其他人冷靜得多，除了順著夢境回顧事故，他還用餘光掃視環境——這一次，他分明地看到，鐵架倒下來時，有個身影從鐵架後面一閃而過，架子是他推倒的。

  葉飛辰只看清那人的食指上有一道明顯的紅色疤痕。

  夢還在繼續，眾人將葉飛辰從鐵架下救出來之後，他的身上有多處淤青，最嚴重的莫過於那雙手，鮮血淋漓。

  「你這樣子，這場還能比嗎？」

  葉飛辰點點頭，去醫務室將手草草消毒，用紗布固定住，隨即衝刺回賽場，在萬眾矚目中回到賽場上。

  「Are you ready？」

  「stand by。」

  ……

  葉飛辰最終帶傷拿下了那一場的冠軍，全場帶淚的歡呼讓「槍神」之名更上了一層。

  如果他在那個時候退役，想必將成為一代不滅的傳奇。

  可他覺得遠遠不夠，即使賽後他受傷的手每天都要經歷劇痛；即使他持槍時手經常會不受控地微微顫抖；即使所有人都勸他退役，他還是覺得遠遠不夠。

  他不該止步於此。

  不出所料，又一次比賽，他只拿了第二。

  一旁，這次的冠軍選手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雙手，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戰勝了那位傳說中的「槍神」。

  葉飛辰抬眼看向觀眾席，他們大多為了一窺「槍神」的風采，而此時面對如此結果，有人愕然，有人驚訝，有人哀怨，有人惋惜。

  這些都不是葉飛辰所關心的。

  他看到觀眾席的最後排，那個黑影又出現了，巨大的陰影下，他露出森白的牙齒，「嘿嘿嘿」地對葉飛辰笑。

  憤怒湧上心頭，衝動的魔鬼牽引著葉飛辰行動，他第一次違反槍械安全守則，用槍口對準了人，也就是那個黑影。

  「砰！」

  隨著葉飛辰扣動扳機，子彈以飛速竄出去，那個黑影的形象卻逐漸變得清晰——

  那是閻彩的臉。

  葉飛辰從夢中驚醒。

  他躺在床上，但不是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裡只有淡淡的樟腦丸的味道，而這個房間裡到處都是溫和的香。

  身上的衣物連帶著內衣都已經換了全新的一套，而閻彩正鑽在他懷裡睡得正香。閻彩的腦袋靠在他胳膊上，壓得他微微有些發麻。

  看著閻彩的臉，他想起夢裡的場景無比後怕，想要把她摟緊；但同時，睡前的困擾也浮上心頭，他又記起來閻彩的那句「金主的命令」，這讓他懷疑懷裡的溫柔是一團深不見底的瘮人陷阱，一旦他動了真心，便會碎骨粉身，萬劫不復。

  也正在這時，或許是感受到了葉飛辰的視線，閻彩微微眯開了眼。她朦朧中看到葉飛辰一臉糾結地盯著自己，皺了皺眉頭，對著葉飛辰的臉就親了一口。

  她迷迷糊糊地說：「訓練到那麼晚了現在還不睡，明天就沒時間跟我約會了，快睡。」

  閻彩閉上眼睛，自顧自地打起了小呼嚕。

  閻彩的睫毛很長，她鑽在葉飛辰懷裡，腦袋壓在葉飛辰的胳膊上，葉飛辰的呼吸正好吹在她的睫毛上，像風拂過柔軟的蒲公英。

  葉飛辰最終還是坦誠地向自己的欲望妥協了。

  他把閻彩緊緊地摟在自己懷裡，放縱自己的心砰砰亂跳，兩人貼得極近，他能清晰地聽見閻彩緩緩的呼吸聲。

  很安心，很舒服。

  在這樣安心的環境下，葉飛辰很快就再次入睡，這次的夢裡，他在溫暖、柔軟的雲朵上漂浮，沒有黑影、沒有比賽、沒有受傷、更沒有黑漆漆的槍口。

  雲朵上的空氣甜絲絲的，陽光也很溫和。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有雪白而輕盈的小兔子在遠處奔跑。

  他夢見閻彩坐在自己身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傻乎乎地對自己笑。

  兩個人吃著不知道從哪裡端出來的拉麵，撥開雲層看地面的孩童放高高的風箏。

  世界好像本該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