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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你在哪兒?(19)

2024-08-29 00:40:43 作者: 唐小藍

  李知瀾很小的時候,曾經養過一隻小狗。是街上的流浪狗,不知道怎麼進了李府的院子,被她撞見了,很小一團,毛茸茸的白色,不怕人,對人也不親,平時很少對著李知瀾撒歡討好,也不打架不淘氣,乖巧的很。

  只有在打雷下雨天,聽著外面電閃雷鳴,那棉花糰子一樣的小東西,才會死死窩在她懷裡,扒著她的手臂,連頭都不肯抬。

  它唯一害怕的時候,才會不顧一切地去依靠她。

  在顧重雲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間,李知瀾突然想到了那隻小白狗,她有一點冒犯的想法,她覺得現在的顧重雲好像它。

  在褪去堅強偽裝之後,倔強又無力的姿態,簡直一模一樣。

  他平時後背總是挺得很直,緊繃的弓弦般不容有鬆懈的姿態,就算是偶爾放鬆,也都是閒適平靜的。而現在,他像個受傷的小動物一樣,緊緊抱著她的肩膀,把下巴搭在她頸窩裡,埋著頭,連呼吸聽起來都在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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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瀾溫柔地拍著他的後背,什麼都沒說。

  他只是需要一個依靠,而她願意成為他的依靠,默默陪伴又或者做一個很好的聽眾都行,可是,她並不想開口安慰他。

  除非是顧重雲需要安慰的時候,否則,她害怕傷及他的自尊心。

  小顧大人明明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啊,他已經在她面前放下了所有防備,她不想再讓他的傷口雪上加霜。

  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無聲,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格外清楚。

  李知瀾一下又一下輕輕拍著顧重雲的後背,很輕的力道,仿佛在提醒他,他還有她。她的肩膀甚至有點麻了,可是也不敢動彈,顧重雲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呼吸聲也能分辨出輕緩了下來。

  顧重雲感覺到李知瀾身上冷香的味道,與他身上的金顏香交融,彼此沒有壓制與侵略,反而能完美融合,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外表看是冷的,可內心卻是無比溫柔的,她永遠知道他需要什麼,也從不追根問底,步步緊逼,只把足夠的空間留給他。

  是該說她太冷靜,還是該說她不會撒嬌呢?

  明明姑娘家總應該有點不講理的小任性,不顧對方想法的蠻橫,可她都沒有。

  顧重雲嘆了口氣,終於抬起了頭,他的一雙眼底都壓著血色,眼角有水光,分明是很難過的模樣。他也不避諱什麼,李知瀾見過他更放肆的樣子,他願意與她分享脆弱。

  「哎我說你,怎麼就不安慰我一下呢?」反倒是顧重雲先放柔軟了語氣,他本就嗓子有點亞,說話間又放慢了語調,聽起來反倒是像在撒嬌了。

  這話說得李知瀾都想伸手摸摸顧重雲的頭了,如果她夠得著的話,當然他站直之後,李知瀾想要摸他的發頂確實不太容易,她只能悻悻收了手,邊揉著被他壓得有點發麻的肩膀:「你需要嗎?」

  「你怎麼知道我不需要?」

  「我確實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你就不能猜一下我需不需要嗎?」

  「如果你需要為什麼不說呢?」

  「我不說就是不需要嗎?」

  「反正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兩人極為無聊幼稚的對話進行了好一會兒,顧重雲分明就是沒話找話說,李知瀾也不戳穿他,順著他的思路裝腔作勢跟他「吵架」,說了一會兒兩人都實在說不下去,他們都不是那種光靠說廢話就能說一晚上的人。

  最後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別嘲笑我」,顧重雲的眼尾還是紅的沒緩回來,他悻悻摸著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李知瀾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那你先坐下。」

  顧重雲沒理解李知瀾什麼意思,他現在理智斷片,很有點李知瀾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架勢,很乖順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然後抬起頭不解地看向李知瀾。

  李知瀾達成願望,抬手摸了摸顧重雲的頭頂,感覺手感比小白狗好多了,心滿意足地說:「放心,我不嘲笑你。」

  小動物都有脆弱需要依靠的時候,何況是人呢。

  顧重雲被摸完頭一臉不解,下意識不滿:「你幹嘛?」

  「安慰你呀」,李知瀾笑眯眯,「你不是剛才抱怨,說我不安慰你嗎?」

  總感覺哪裡有點奇怪,可是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顧重雲摸著自己的頭想不清楚,李知瀾覺得他歪頭迷茫的樣子十分好看,忍不住伸手又想摸一下,結果手剛伸出去,被顧重雲眼疾手快一把攥住:「還來?」

  「看來是安慰夠了」,李知瀾想裝傻抽手,假裝無事發生。

  顧重雲拽著她的手不放,盯著她打量她的用意,「摸我的頭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李知瀾才不搭茬,趁著顧重雲說話的工夫就上手掰開他的手,顧重雲被她微涼的手指一觸,突然想起方才在琉璃夫人面前,她躲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他的那隻手,突然晃神,手也跟著一松。

  李知瀾本來做好了要拉鋸一會兒的準備,全身都在使力,可沒想到顧重雲突然就鬆手了,讓她猝不及防,力道全沒卸掉,甚至有點用力過猛,她整個人猛地往後倒。

  當時李知瀾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小顧你撒手那麼早幹什麼!

  完了,這下估計是要摔慘了。

  但她預料到的都沒有發生,因為電光火石間,顧重雲突然出手拽住了她,將她用力拉了回去!

  顧重雲怕她摔得猛了,這一伸手的力道也就沒來得及收斂,跟他平時在大理寺習武時用的力度差不多,可他完全忘記了一件事,李知瀾可比他大理寺那些同僚輕多了,於是他乾脆利落地把人往回一拉,李知瀾一點反抗掙扎的餘地都沒有,直接一頭栽進了顧重雲懷裡!

  顧重云:對不起,是我莽撞了。

  顧重雲眼看著李知瀾朝著自己栽過來,他知道自己不能躲,躲了李知瀾又要摔另一頭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接住她,想到就那麼做了。

  只是沒想到……

  「你其實可以不用使那麼大力道的。」李知瀾很尷尬地坐在顧重雲大腿上說。

  顧重雲比她還緊張,從臉一路紅到耳朵,畢竟這是一個會令人想入非非的姿勢。

  事實就是他本來只是想接住她,而她因為擔心自己再次被摔出去下意識抱住了顧重雲的脖子,於是兩相結合,他們就用一個有點意外但其實很符合夜晚意境的姿勢坐在了這裡。

  「對、對不住」,顧重雲感覺自己快緊張斷氣了,真不是因為李知瀾太重,是這個姿勢實在太惹人遐想了。

  李知瀾趕緊從顧重雲懷裡出來,想要一口氣退得遠遠的,沒想到退了幾步又撞在了床沿上,然後她一時沒站穩直接坐下了。

  場面還是挺讓人尷尬的,她現在坐在床邊臉頰漲紅看著顧重雲,怎麼看起來又像是在……邀請?

  要不還是站起來吧,李知瀾想,然後發現站起來也尷尬,坐著也尷尬,她甚至都想把床帳拉下來擋臉,到底能不能結束這個充滿崩潰和尷尬的夜晚了?

  顧重雲連續深呼吸記下才緩過來,抬眼就看到李知瀾端莊地坐在床邊,他腦子裡騰得一下,又想到了什麼不太好描述的場景,剛好的臉又紅了起來,而且有變本加厲的趨勢,這房間是絕對不能多待了,他想到這裡,乾脆站起來大步推門走了出去。

  房間外的風微涼,吹在臉上,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剛剛沒注意到,院子裡有一架白色鞦韆,就架在花團錦簇之間,此時隨風微微晃動,顧重雲剛出門就被吸引了視線,他平時倒是不會喜歡這些姑娘家中意的稀奇玩意兒,只是現在心情實在是有些亂,也沒時間多想,乾脆走過去,在鞦韆上坐下了。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多,甚至來不及思索,現在倒是有了空閒,可如果真要想,又不知應該從何想起。

  要做的決定,要下的結論,要承擔的責任……太多太多,千頭萬緒就像亂麻一樣,根本找不出著手的地方。

  於是李知瀾悄悄挪到門口,小心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就看到顧重雲坐在鞦韆上發呆。

  他一看就是走神的厲害,連她接近都毫無反應。

  李知瀾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在多想,心亂如麻四個字恐怕就是如今形容他最好的詞語了。她沒辦法替他做決定,也給不了更有用的建議,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在旁邊陪著他了。

  可是都坐在鞦韆上了,怎麼能忍得住不盪起來呢?

  李知瀾決定用另一種方式讓顧重雲放鬆些,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等鞦韆晃蕩起來,顧重雲就會從雜亂的思索中回神,他只會關注眼前不斷變化的場景和划過耳畔的風,鞦韆越飛越高,就如同振翅高飛的白鳥,享受雙腳懸空的自由。

  李知瀾愉快地想著,於是,她站到了顧重雲的背後,雙手按著他的肩膀,就跟平常推鞦韆那樣,手上試了力道,用力把顧重雲推了出去……

  然後,鞦韆沒推動。

  李知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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