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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你在哪兒?(20)

2024-08-29 00:40:47 作者: 唐小藍

  原本推鞦韆對李知瀾來說是個輕而易舉的事,本來顧重雲也不是什麼巨大的胖子,她完全沒想到竟然還可能出現推不動這個情況。

  第一時間李知瀾就愣住了。

  顧重雲別過頭看她,臉上有一點溫柔的表情,其實他並不是什麼都沒發現,從李知瀾邁出第一步開始,他就已經聽得清清楚楚了,只是因為那是她,所以他並沒有那麼想要防備,淡淡聽著她的動靜,知道她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

  有個互相喜歡的姑娘,安靜地聽著她走到自己身邊,什麼也不做,就等著她站到自己身邊。

  她想做什麼都好,他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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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她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就好。

  可以說李知瀾的存在,讓顧重雲短暫忘記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這是亘古不變的事實,可真正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他們總是沉溺在不太愉快的過去里,自責或者懊悔,或者對未來充滿迷茫,不知道到底應該往什麼方向走。

  顧重雲也是人,也會有陷入迷茫的時候,幸好李知瀾一直沒有放棄他,她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她一直都在。

  為此顧重雲變得安心許多,他甚至沒那麼害怕未知的前路了,總歸要往前走,大不了,讓李知瀾幫他拿個主意吧。

  李知瀾並不知道她儼然被顧重雲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只是想要讓顧重雲輕鬆一些,不要想得太多,所以她打算陪他玩會兒鞦韆,畢竟玩起來其實是很快樂的。

  顧重雲一開始的打算其實是裝什麼都沒發現,假裝被李知瀾嚇著了,然後藉機求個安慰什麼的,但李知瀾真走過來推鞦韆的時候,顧重雲腦海里那個總是充斥著黑暗心思的小惡魔又開始躍躍欲試。

  逗喜歡的姑娘可能是年輕男人們的一種奇怪嗜好,用來表達自己的在意和喜愛,尤其是大理寺的那些有家室的男人們總是充滿炫耀的訴說自己成功的經驗,可顧重雲怎麼聽都覺得他們腦子不太正常。

  直到此刻,小顧大人覺得自己的腦子也不太正常了。

  他覺得自己也想逗李知瀾,讓她露出意外或者驚訝的表情,然後享受一些莫名其妙的得意。

  於是他真這麼做了。

  習武之人下盤自然穩當,不過是玩個鞦韆而已,怎麼就能被李知瀾掌握主動權呢?奇怪的勝負欲讓顧重雲在李知瀾試圖推動鞦韆的那一刻穩住了下盤,於是李知瀾沒推動。

  他得意地轉過頭朝著李知瀾笑,表情特別像個頑劣的小男孩。

  李知瀾知道是顧重雲在搞鬼,完全不想給他面子,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要糊他臉,顧重雲趕緊賠笑把李知瀾的手拉住,正要開口哄人,沒想到李知瀾聽都不聽,直接把手抽走,然後飛起一腳正正好好踹在鞦韆上。

  這回顧重雲沒來得及搞什麼千斤墜,鞦韆直接被李知瀾一腳踹出去,他也跟著一起飛了出去。因為李知瀾用足了力氣,鞦韆徑直盪出去很高,顧重雲這種從未玩過鞦韆的赫然也被嚇了一跳。

  他倒不是害怕,畢竟習武之人飛檐走壁爬高跳房頂都跟吃飯一樣常見,只是這種感覺有點奇妙,是他之前從未經歷過的。

  雙腳懸空,身體卻像在飛。

  顧重雲穩穩坐在鞦韆上,看著身邊的場景變換,從高到低,再從低到高,起起落落如同他今晚的心情。

  看著鞦韆盪了起來,李知瀾開心地笑著就沒停下,一邊推著鞦韆,讓它越飛越高。

  顧重雲聽到身後李知瀾的笑聲,忽然覺得一切都有了新的意義,其實他還停在原地,可是他感覺自己已經拋下了很多東西。

  「你為什麼喜歡玩鞦韆?」

  後來顧重雲從鞦韆上下來,換了李知瀾坐上去,他在她身後慢慢推著,不敢使太多力,只讓她保持在舒適的高度一下下盪著,在微涼的夜風裡,映襯著黑夜裡的月光,溫柔灑落在他們倆的身上。

  「在高處能看到更遠的天空」,李知瀾說。

  那時候她還是父親李殊民眼中可以用來交換利益的工具,她被困在方寸的院落里,幸好院子裡有一架鞦韆,她坐在上面,總是讓下人們竭力把她推得很高,因為只有在更高的地方,她才能看到更廣闊的天空。

  所以她相信,她的人生,永遠不會被局限在方寸之間。

  她看過更寬廣的天地,那些在她心裡,指引著她,一步步從那個牢籠當中走了出來,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李知瀾突然雙腳落地,她讓自己和鞦韆一起停了下來,落在顧重雲面前,顧重雲原本還要推她,卻被她忽然停下來的動作搞得有點不解。

  李知瀾卻沒回頭看顧重雲,而是抬頭看著夜空問他:「你知道天空有多大嗎?」

  顧重雲也跟著抬頭,今夜是個好天氣,夜華如水,尤其是月光溫柔而清澈,他們在黑夜中依然能清晰地看清彼此。

  不等顧重雲回答,李知瀾就又喃喃說下去,自己回答:「很大很大,我怎麼看都看不到頭。」

  顧重雲知道她有話要說,就停了想問出口的話,只讓她慢慢往下說。

  「很小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外面的天地遼闊,而我們能看到的,永遠只有眼前那很小的一部分。走的越遠,站的越高,就能看到更遠的風景,只有真正看過那些,我們才不會被眼前的景象困住。無論是快樂的,幸福的,痛苦的又或者不堪的……」

  李知瀾終於轉頭看向顧重云:「因為我們要看到的永遠是更美好的未來,是抬頭可見的廣闊,而不是被踩在腳底下的泥土。」

  顧重雲終於知道李知瀾想表達的意思,她看起來在說一些毫無關聯的事情,可實際上,她每一句都在給他啟示。

  她一早就猜到李殊民是兇手之一,也清楚他所有的居心叵測和忘恩負義,可她從沒有抱怨或者放任,她永遠相信,她是她,父親是父親。

  她說,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誰都不能例外。

  而她,永遠堅定地站在自己選擇的一方,不會因為那個人與她有血肉牽絆就動搖立場。

  她其實曾經經歷過跟他此刻一樣的困境,或許她也曾經被困於那些彷徨和抉擇,前路晦暗不明,她站在交叉路口,左右為難。

  也許那時,她也這樣困惑地坐在鞦韆上,隨著迴蕩起落,她越飛越高,最終遠離腳下方寸之地的困境,目之所及,只有未來更廣闊的天空。

  在更高的地方,她看到了更好的風景。

  她對未知的未來抱有期待,對自由的嚮往從未停止,於是,她走出了自己要走的那條路,只做自己,而不是誰的女兒,誰的附屬品。

  顧重雲的眼中又有了光,仿佛是月光倒映在他眼底深處,閃爍著一抹皎潔又宛然的夜色。縈繞在心底的重重迷霧就這樣被光碟機散,露出蒼茫又遼闊的大地。

  不需要任何言語,李知瀾只看到那樣的眼神,就知道顧重雲想通了。

  她隨即露出了發自真心的笑容。

  夜色旖旎,花團錦簇的鞦韆架上,年輕少女嫣然一笑,仿佛冰雪散盡後的湖泊,泛動著盈盈波光。

  花瓣被風吹動,此刻心意撩人,一切都來的剛剛好。

  恰到好處的,需要一個吻,才能讓這絢麗的場景錦上添花。

  顧重雲扶著鞦韆架,驀然俯身低頭吻住了李知瀾。她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隨即愣住了。

  因為這個吻來的毫無徵兆,又一閃即逝。

  顧重雲吻在她的唇上,感覺像是偷襲,等李知瀾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撤開了,臉上還帶著陰謀得逞的笑容。

  李知瀾又羞又氣,抬手準備錘他,顧重雲拽住她的手,這次低頭輕吻在她額頭上,是無比虔誠的一個吻。

  仿佛某種鄭重許下的承諾。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親眼看看更美好的未來嗎?」

  顧重雲認真地問她,她說「我們」,他就約她一起去看,她說「未來」,他決定她的未來都要與她有關。

  李知瀾點了點頭,「我願意。」

  氣氛恰到好處,她的心情也恰到好處,剛好適合許下一個充滿期待的約定。

  不過……

  李知瀾笑著朝顧重雲伸出手,平攤開掌心,難得俏皮地沖他笑:「現在付個定金,我就不反悔了。」

  她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顧重雲認真思索了一下,當真掏出了錢袋,然後放在了李知瀾手裡。想了想覺得還不夠,乾脆把戴著的玉佩也扯下來一起給她,「你收了定金,就不能反悔了。」

  「不然你要賠我雙倍,不,十倍。」

  「那你也要付我定金,不然豈不是我虧了?」李知瀾假裝不高興地說,然後突然想到什麼,把錢袋和玉佩又塞回給顧重雲,看他一臉莫名其妙,「嗯,這樣就好了,你也收了我的定金,如果你反悔,得賠我十倍,不,二十倍。」

  「聽起來我好像虧大了」,顧重雲笑著抱住了得意洋洋的李知瀾,「怎麼都是你賺。」

  「不然呢?」

  「沒關係,你賺就是我賺,這麼看起來,好像還是我更厲害。」

  「歪理。」

  「但是有用。」

  他們親昵的靠在一起,在琉璃山莊深沉的夜色當中,成了唯一一抹鮮活靚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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