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2）

  賓客們依次從府衙後門離開，那裡早已經停了好多輛華貴的馬車，他們在侍從的服侍下上了馬車，匆忙離去。

  周若泉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沒那麼急著上馬車，倒是站在那裡等著貼身侍從上前低語稟報，告訴他派去赴宴的人沒有回來，薩林的船也沒有回來，唯有守在李家的人有動靜了，暮紫帶了李知瀾平素用的衣服和用品出了門，但可惜沒跟上。

  周若泉推測出李知瀾應該已經平安回來了，只不過此時尚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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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薩林商人的宴會上必定出了事。

  黑夜中，周若泉表情鎮定，但目光不善。

  他思索了好久，想到趙強那充滿了猥瑣和懷疑的眼神，終於下了決定。他登上了馬車，在馬車駛離的那一刻，沉聲吩咐侍從：「即是如此，挑個吉日，上李府提親吧。」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不知道為什麼，周若泉突然想到了那日街上驚鴻一瞥的倩影，他甚至都沒能看清楚她的樣貌，可是，卻深深落在了他的心裡。

  然而背負多年的罪孽告訴他，一切都是奢望。事情只能朝著那個無可挽回的方向走下去，沒有別的出路了。

  李家之後，終於輪到了周家，這是宿命，誰也逃不掉。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黑暗降臨之前，親手撕裂這片黑夜。

  他活不了，他們也別想好好活著。

  李知瀾並不知道即將有人上門提親，她從來未曾把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不過此刻她確實沒什麼胃口，她一貫想得多，心事重，此刻想到了別的事情，隱隱覺得擔憂，不禁問：「真的不必派人去救長樂姑娘？」

  她回來的路上就表示了擔憂，畢竟被季靈菡抓走，對方又是那麼一個喜怒無常，深藏不露的小妖女。李長樂萬一在她手裡吃了虧……

  顧重雲也提出過要派人去救，但都被羅竟夕攔住了，他說李長樂自己有保命的辦法。顧重雲向來不願意勉強人，再加上他確實精神不濟，李長樂的事情也就沒有細想。

  可架不住李知瀾願意想多，現下大家都安全了，她又忍不住舊事重提。

  顧重雲放下筷子，抬眼徵求羅竟夕的意見，羅竟夕撇嘴：「不用，那丫頭精著呢，肯定沒事。」

  說完就繼續埋頭認真吃麵，就好像眼前的這碗面比李長樂還重要。

  李知瀾不解，就算是再精靈的，那不也是個姑娘家，哦不對，季靈菡也是個姑娘家，狠起來確實比羅竟夕和顧重雲加一塊還可怕，所以李長樂也有可能如此。

  李知瀾被自己的邏輯說服了，暫時放下心。

  羅竟夕一看就是餓的夠嗆，狼吞虎咽吃了大半碗面，正要順口氣，突然門外飛進來一個蘋果。蘋果徑直朝著羅竟夕和顧重雲飛過去。

  羅竟夕剛把臉從面碗裡找出來，顧重雲眯著眼蝴蝶刀已經出手，蝴蝶刀將凌空而來的蘋果削成兩半，不偏不倚，大小一致，齊刷刷落在地上。

  蝴蝶刀在空中回了個圈，又落到顧重雲手裡。

  顧重雲原以為來了個暗器，所以手比眼快，直接先扔了蝴蝶刀，可沒想到定睛一看，一蘋果，他頓時迷惑了。

  羅竟夕阻攔不及，頗為無奈：「哎，不用！」

  「不早說」，顧重雲順利找到了甩鍋的，把不是都扔在了羅竟夕身上。

  羅竟夕這會兒顧不上跟顧重雲爭辯，先過去撿起了蘋果，從中拿出一張紙條。也幸虧顧重雲的刀法准，蘋果是對半分的，當中藏著的字條倒是分毫未損。

  羅竟夕晃了晃字條，明顯心情愉悅起來：「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她送信來了。」

  這種匪夷所思的傳信手法，除了李長樂之外就沒別人了。她自有一條消息渠道，雖然人不在場，但是消息從來送的及時。

  字條上不著四六的寫了句話：北方有佳人，在追佳人呢。

  說起來這也是李長樂的風格，就連季靈菡都以為，李長樂跑了就跑了，她甚至都放棄了要把這小騙子再抓回來打一頓的想法，畢竟正常人此刻早就跑到天涯海角藏起來了。但偏偏這人她是李長樂啊，要說羅竟夕還是正正經經走尋常路的騙子一位，那李長樂就是從來不走正常路，你以為她跑了，但又好像沒跑。

  李長樂在反跟蹤季靈菡。

  她從季靈菡回修羅殿就一直跟著，一直跟到她又從修羅殿出來，然後找了個沒人的山林深處，選了棵大樹爬上去把自己蜷成一團睡了。

  與是李長樂蹲在另一棵樹上，把自己偽裝成了一根樹杈。

  她的輕功跟羅竟夕師出同源，甚至還更勝一籌，因為她要更不要臉一些，天地山川，凡事她能用得上的，都能拿來偽裝。

  再加上季靈菡心情很差，於是竟然真的沒發現她，就這麼被李長樂跟了一路。

  李知瀾聽完羅竟夕對李長樂的評價簡直讚嘆不已，她唯一的遺憾就是自己未能學武，只勉強湊了些醫藥的技能，腦子倒是好使，可惜一動手就是個渣渣。

  所以她對李長樂羨慕極了，甚至為了沒能見她一面而感到遺憾。

  顧重雲吃飽了邊聽羅竟夕掀李長樂的老底，一邊擦拭蝴蝶刀，他有些奇怪的嗜好，比如自己可以髒，但是心愛的蝴蝶刀不可以有污跡，更何況是沾了蘋果汁水那樣黏膩的東西，所以必須要立刻擦乾淨。

  聽到最後他都忍不住笑了，不是要對付人發瘋時的笑，而是真心欣賞的微笑：「是個有趣又膽大的姑娘。或許，她有沒有考慮過……」

  羅竟夕跟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頓時炸起來：「我警告你，有什麼事衝著我來，不許打我妹主意！我這個做兄長的是不會同意的！」

  顧重雲反問：「你怎知道她不會同意。」

  羅竟夕冷哼：「你死心吧，她心懷四海，從來志不在兒女私情。」

  他剛一說完，就看到李知瀾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她好像真的已經要忍不住笑了，羅竟夕覺得很詫異，深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此刻李知瀾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誰要談兒女私情？」顧重雲一臉詫異地看著顧重雲，眼神里都寫著「你是不是腦子有那麼點大病」？

  李知瀾抱著肚子笑倒：「你真的想多了。」

  顧重雲能談兒女私情，她姐每天估計能求神拜佛答謝祖宗十八代在天有靈，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都要急得把自己頭髮薅禿了。

  羅竟夕有點懵：「你剛才真……不是這麼想的嗎？」

  本來很確定，現在被李知瀾笑得不怎麼確定了，不對，是完全不確定了。

  顧重雲忍住想把羅竟夕倒著拎起來空一空腦子裡的水的衝動解釋：「我方才是想問，李姑娘有膽有識，不知有沒有興趣來大理寺任職。」

  他剛才想到的是，這種機靈又能幹的小狐狸，一定能深得王春大人那隻老狐狸的喜歡。

  老狐狸熱衷養小狐狸崽崽，一隻羅竟夕不夠的話，再加一隻李長樂也不錯。

  羅竟夕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展開：「女子可以入大理寺辦差嗎？」

  顧重雲想了想：「尋常女子或許不能，但穆家的後人，應該可以。」

  據說王春和穆莊主是好友，如果是摯友之女，又有才能，想辦法把她弄進大理寺當差應該不難。

  李知瀾跟著補充：「大理寺也有女子辦差，只是不多。大理寺卿王春大人向來以德才選拔下屬，長樂姑娘有勇有謀，必定能得到他的青睞。」

  「可是……」，羅竟夕突然後悔撒那個謊了，如果李長樂真是穆家後人就好了，至少他死了以後，她能有屬於她自己的全新生活。他動了動唇，還想說些什麼，但青霜的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青霜還穿著官服，顯然是辦差回來：「少爺，你吩咐的事情都查到了。」

  顧重雲看了李知瀾一眼：「先說說看李家的帳目。」

  顯然是沒打算避開李知瀾了。

  青霜於是也不隱瞞：「李大小姐所說的不明資金的往來，追蹤了錢莊和票號的帳目，又查了幾處地下黑市，鎖定了兩家商行，背後都與同一家貨運船行有生意來往。」

  李知瀾：「震遠貨運嗎？」

  青霜很意外李知瀾猜到了：「沒錯。大小姐怎麼知道的？」

  李知瀾笑笑：「家父生前，與震遠貨運雖然交情不多，但每逢年節，都要親自登門拜訪，還送些書籍字畫當賀禮，一去就是一整天。我總覺得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

  顧重云：「去對帳？」

  李知瀾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

  震遠貨運？少東家是不是叫周若泉？羅竟夕想起了那張他丟進李長樂馬車的名帖，原本是搭訕用的，李長樂故意拿來跟他吐槽，羅竟夕覺得或許會有用，就收了起來，現在看來，倒是正好送上門的。

  只不過，大理寺這次依然不能出面，否則會打草驚蛇。

  顧重雲依然打算喬裝調查，最好的理由就是薩林商人那張名帖。

  可問題是，薩林商人是個女的這件事簡直全城皆知，李知瀾這個百草堂大小姐少說也有半個城的人都認識，李長樂也不在，所以除非顧重雲男扮女裝。羅竟夕想起來就覺得有趣：「顧大人當真想一展風華嗎？」

  顧重雲看著羅竟夕，笑得一臉狡詐：「不是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