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1)
2024-08-28 14:59:52
作者: 唐小藍
李知瀾並不知道顧重雲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只以為他中毒未愈,趕緊給他把了脈。她的醫術說不上多好,不過好歹是跟著坐堂的老中醫學過一些,足以應對現在這個場合。
顧重雲的脈息很亂,李知瀾忍不住皺起了眉:「你身上的毒解了,但氣息還是很弱,你是不是平時睡得不太好,經常做夢?」
顧重雲似乎並不想提這件事,找了個藉口敷衍:「都是陳年舊疾了,沒事。先回去再說吧。」
顧重雲說著上前,與羅竟夕一起將船往山洞外推去。
這艘帆船雖然看著很小,但船上卻一應俱全,近海航行不在話下,甚至在風浪里甚是穩當。
羅竟夕對船上的一切都很熟悉,熟練自如的操縱著。
李知瀾極少坐船,顧重雲有些怕水,兩人都收斂著不太願意吭聲,於是就這麼沉默了一路。
回了觀雲莊之後,三人都累得不行,一起坐在大堂的座椅當中,齊齊鬆了口氣。羅竟夕乾脆歪在椅子上,對著茶壺喝水,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李知瀾也顧不上平素的端莊儀態,直接靠在椅子上小憩。
唯有顧重雲端正坐著,從桌子上拿了塊糖吃。
青霜給他準備的一堆零食點心都丟在了海島上連個渣渣都不剩,顧重雲心情鬱悶極了,腦子裡只剩下「想搞事」一個念頭,只吃了塊糖,感覺甜蜜的滋味在唇舌間化開,才勉強安耐住了想聞血腥味的企圖。
莫名在修羅殿手中吃了這麼大虧,到底是他飄了,還是提不動蝴蝶刀了?
顧重雲琢磨著也是該出手收拾一下泉州府衙這群廢物點心了,幸好他算得精細,此事早有安排。
羅竟夕則在疲倦地感嘆:「好久沒自己動手划船了,累死老子了。」
既然已經半露了身份,羅竟夕乾脆破罐子破摔,也就半點不收著。
「明明是你疏於鍛鍊」,顧重雲扔他一白眼。
什麼恩將仇報的東西,羅竟夕立刻反擊:「好歹是靠我的船你才不至於流落荒島,我不管,就當我欠你的一條命還清了。」
顧重雲老神在在,又吃了塊糖:「還了一條,還有一條。」
「怎麼就又有一條了?」
「昨天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小季那丫頭殺了。」
羅竟夕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麼耍無賴的說法,倍感委屈:「我不是給你解毒藥丸了嗎?」
顧重雲絲毫不慌:「我是為了救你才中毒的,你難道不應該給我解毒藥丸?這跟我救你性命是兩碼事。」
羅竟夕嘆了口氣,露出潰敗之色:「顧大人,我看你不應該在大理寺任職,應該去御史台。」
雖然知道他在詭辯,但羅竟夕內心竟然覺得很有道理,而且還想不出反擊的理由。這種口才不去御史台跟人吵架,真是可惜了。
顧重雲盯著羅竟夕,張口用力把手裡的糖塊用力咬掉一半,仿佛是要咬掉羅竟夕的頭:「我不喜歡吵架,遇上麻煩,我更喜歡親自動手解決。」
李知瀾實在聽不下去,悠悠睜開了眼睛:「你們倆到底幾歲了。」
深層次的意思就是,你們倆幼不幼稚啊。
顧重雲和羅竟夕竟然同時聽懂了李知瀾的意思,並且不約而同地盯著對方。
「他幼稚!」
「他幼稚!」
異口同聲,比約好的還齊。
兩人說完都是一愣。
李知瀾忍不住笑出聲來,誰能想到這兩個看起來足智多謀,一個人能長八百個心眼子的傢伙,原來內心這麼幼稚。
嗯,但是還挺可愛的。
眼看兩人怒目相對就要打起來,李知瀾身為一個優秀端莊理智的姐姐,立刻及時轉移話題:「青霜呢?怎麼沒在?」
顧重雲挑了挑眉,一臉莫名其妙的得意:「他辦大事去了。」
李知瀾從他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煞氣,估計是小瘋子憋不住,讓青霜搞事情去了。
不知道是哪位會如此倒霉。
李知瀾內心隱隱開始有點期待。
此刻夜色深沉,知府衙門外表莊嚴肅穆,守衛森嚴,可是隱約從衙門後院傳來陣陣絲竹之聲,樂聲悅耳。
道貌岸然,紙醉金迷,說的就是泉州知府里的這群蛀蟲。
大堂中,舞姬們正在翩翩起舞。觥籌交錯間,並無人在意海島上的那群商客,仿佛他們都活在另一個世界。
知府趙強坐在上首,他是一個渾身肥肉,臉大眼小脖子粗的中年男人,此刻沒有穿著官服,而是衣著華貴,此時正色眯眯地盯著站在中心位跳舞的舞姬,一邊豪放地舉起酒杯:「諸位別客氣,來,一起走一個。」
趙強在泉州有「土皇帝」之稱,他在此處經營了數十年,又與皇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關係,所以幾乎是無人能動他分毫,自然也就對什麼都並不擔心。
甚至說在知府衙門當中縱情飲宴玩樂,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平時與趙強一起飲宴的除了衙門裡他的手下官員,還有一些泉州當地富商,此刻在場的商戶多數都是上了年紀,各世家的老人了,只有周若泉一名年輕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周若泉此刻正在不緊不慢的飲酒,他桀驁的態度引來了趙強的不滿:「周少東家,怎麼近來總不見你父親?」
周家經營海上貨運多年,當年就是僅次於穆家的存在,穆家倒了之後,想動海上航運這塊糕點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做起來的卻沒幾個,多年過去了,周家依舊是各種翹楚。
而周若泉的父親周老爺子,正是現下周家的當家人。
趙強邀約飲宴,這些人顯然是沒有去赴薩林商人宴會的,都是他一貫合作的商賈,從他們身上撈了不少油水。尤其是周家,得到泉州府庇護,在東南沿海一帶幾乎都要橫著走了。
可是,這次周老爺子卻沒有來。
趙強以為他去了薩林商人的宴會,所以十分生氣。
他對薩林商人之事不聞不問,是因為收了來自那邊的一筆孝敬,於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放過去就放過去了。
可假若薩林商人真動了他的利益,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周若泉猜測趙強是誤會了,連忙起身行禮,態度恭敬:「回大人,家父身體抱恙,難以下床,正在府中療養。辜負大人相邀好意,小人替他給大人賠個不是,還望大人海涵。」
周若泉說著仰頭喝光了杯中酒。
趙強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此時他還是要再去查證的,若是周若泉騙他,那就罪加一等:「算了,讓他好生將養著吧。」
不過此時,他還是做出了息事寧人的態度。
周若泉鬆一口氣:「多謝大人體諒。」
他並不擔心的一點是,他確實沒有說謊,他的父親此刻還在府中,就算趙強派人暗查,也不會出什麼紕漏。
趙強打量著周若泉,面前的少年公子斯文儒雅,可卻是坊間人盡皆知的風流公子哥兒:「聽聞周少東家精通舞樂,紅顏知己遍布全城,不妨來幫我評點評點,府中新進這幾位舞姬的舞姿如何?」
「諸位姑娘舞姿翩若驚鴻,飄飄欲仙,想必都是下人依照大人的眼光精心挑選的吧?」
「你這小子,還挺會說話。」
「大人謬讚,實話實說而已。」
周若泉從容應對,讓趙強聽了頗為歡喜。他喜歡有弱點的人,對方只要有弱點,就必定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就能真正為他所用。
世人就是這麼庸俗。
趙強仿佛找到了拿捏周若泉的辦法,他揮了揮手,舞姬暫停舞蹈,分別到各個席間坐下,為客人斟酒。
他特意留心周若泉那邊的反應,見他熟練地攬著身邊的舞姬,與她說起了悄悄話,逗得舞姬笑逐顏開,於是心情大好,也拉過方才站在中央位置的舞姬,給她灌酒,舞姬無法反抗,酒水灑了一身,在眾人看來更加我見猶憐,鬨笑不已。
周若泉閉上眼睛不想理會,裝作故意占便宜,假意靠在舞姬身上飲酒。
趙強正玩得開心時,突然一支箭從屋外射進來,掀起一陣疾風,來了個出其不意。
那支箭徑直射中他身邊的立柱上,嚇得趙強推開舞姬,驚恐地站了起來:「來人!有刺客!」
仔細看,箭上還別著一封信。
隨即青霜從容地聲音響了起來,他穿著大理寺的官服,身負長弓,站在屋頂上,遙遙朝著趙強行禮:「大人別慌。」
趙強看著屋頂上的人影,一句罵娘的粗話就要噴出來,就聽到青霜又說:「大理寺評事史青霜,見過知府大人。特奉上新任明州府司直顧大人的拜帖,不日顧大人即將上任,特派屬下前來知會一聲,他上任時,要親自登門,向知府大人討杯酒喝。」
有侍從將立柱上的信取下來,交給趙強,趙強打開信函,看到上面有顧重雲的印信,頓時臉色變了,他先是驚恐,隨即很快又露出笑容,朝著青霜見禮。
「請轉告顧大人,本官必將掃塵煮酒,恭候司直大人大駕。」
青霜再次朝趙強行禮,微微一笑:「打擾知府大人宴客了,屬下告退。」
青霜縱身離開,瞬間消失不見。
若不是屋檐上有灰塵被蹭掉,依稀能見到有人來過的痕跡,在場眾人都會懷疑是不是大晚上眼睛出了毛病。
那個年輕的大理寺官員好像鬼魅一樣來過,然後又飄走了。
眾人紛紛噤聲,不敢動彈。
看得出,趙強生氣了。
大理寺這一出顯然是故意在打趙強的臉,大家都在等著趙強的反應,趙強此刻面色不變,朝著眾人虛虛行禮:「諸位,今日本官招待不周,請多包含。」
眾人不敢多久,趕緊四散而去。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趙強才憤怒地抄起桌上的酒壺,用力砸在了地上。
顧重雲這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崽子,這趟不收拾死他,真不知道泉州這片地界上到底誰說了算了!